并且柴筝的内力与“长忧”纠缠之后,明显起了变化,淳厚强悍,看起来跃跃欲试还有与之一战的实力。
章行钟原本想将这事瞒着柴筝,但大夫闲云野鹤,如何比得上阵前论英雄,朝堂决生死的将军,几句话都被套了出来。
柴筝想救阮临霜,她当初为了小阮不肯废这身武功,而今也舍得全部弃了。
但章行钟并不希望她这么做,一来这只是自己与陈絮的推论,两个例子对于大夫来说没有可取性,二来柴筝要是真将这身本事给了阮临霜,她自己的身子骨不一定挺得下去,就这些旧伤……换成任何一个五体不勤的读书人,早就死八百回了。
怕就怕一个没救回来,还搭上一个。
不过柴筝说话有理有据,“若能救活小阮,我也没被旧伤连累,那算上天保佑,我谢谢我八辈祖宗;若小阮活着我死了,求章大夫一帖药,让小阮忘了这一世记忆;若两人都死了,就算殉情,反正我也没打算独活。”
“……”章行钟希望自己这辈子就遇到一个柴筝这样的病人,那他也谢谢自己八辈祖宗。
柴筝不敢在船上试,江面时有风浪,偏偏这事儿又经不起半分差错。
房间中点着凝神静气的香,柴筝早早与大夫们勾结,让陈絮什么都提前准备好了。
柴筝将小阮平放在床上,她捏了把阮临霜的腮帮子,这个人吧平素端庄稳重,就算是柴筝,偶尔起了想轻薄她的心思都会瑟缩回来,阮临霜要是不主动,柴筝也只敢小心翼翼地占些便宜。
想了多久的捏腮帮子,到现在柴筝才敢付诸行动。
忽然,房间里的烛火晃了晃,窗面上映出了一个身影,梅雪云问,“你真的愿意为她而死?”
柴筝这位师祖神出鬼没的,自恢复正常后一直不露面,此时乍然出现,还吓了柴筝一哆嗦。
这会儿疯子已经通情达理,连说话都有了前辈的自觉,梅雪云比元巳要小上许多,不过所有的经历归拢归拢,也值别人几辈子了。
梅雪云见她不回答,便又问了一声,“你真的愿意为她而死?”
“我愿意,但小阮却不会让我为她而死,我是个卑鄙小人,我逼着小阮全心全意相信我,又以这份信任来算计她。”柴筝还知道忏悔自己的行为,“我甚至不得不抹除她的记忆……小阮很聪明,她才十六岁,还有阮伯父和我爹娘帮衬,万千宠爱荣华富贵,剩下的人生会过的很好。”
柴筝又捏了一把阮临霜的腮帮子,“我得赔她一个完整且快乐的人生。”
“……”梅雪云大概是疯的时候一人当做两人用,说得话太多,现在反而不常吱声了。
半晌之后她才道,“我替你。”
柴筝完全没想到她家师祖原来如此大公无私,这要命的事也能抢着奉献,她愣了一下,“不好吧,您才从走火入魔中恢复……”
要救人并不简单,即便梅雪云跟柴筝一样受过“长忧”的洗礼,内力与毒素抗衡也算轻车熟路,但阮临霜不是容器,她没有修习内力的天赋,经脉负荷不了走火入魔都是轻的,因此内力掌控要精准无误,最后还要引导出来。
没有这个操作难度,柴筝也不至于下了船得寻个平坦之地。
“我是前辈,我还比不上你这么个黄毛丫头。”梅雪云老道了许多,骨子里却仍有傲气,“你刚刚那番话里,听起来有许多挂念,而我……”她停了一下,“我不同,这江湖里已经没有几个人还记得我了。”
“你跟阮丫头也算帮了我许多,我的病、我的记忆、我引以为傲的尊严都是你们找回来的,还有那颗南海珠,”梅雪云似乎是笑了,隔着窗户,柴筝看不见她的表情,“就算是我这个当师祖的送徒孙一份礼物,也全了我在江湖中英年早逝的面子……当我疯了的那一年人已经死了吧。”
梅雪云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少说了几个字,这会儿又像是打算将余生的话一夕之间吐干净了。
柴筝不好堵上她的嘴,也没这个本事,只能做这唯一的听众。
“师兄死的那天,我清醒了一瞬间,也尝试为他殉过情,”梅雪云落在窗户上的影子指了指脖子,“这儿有个伤口,我自己挠得,没死成。”
没死成,就错过了共度奈何桥的机会,生生世世的姻缘都跟着错过了。
柴筝看着床上的阮临霜,这会儿倒是觉得能跟自己师祖拜个把子。
“今天就算你成全我,我也顺便成全你,希望你们两个小辈能好好的。”梅雪云话音落下,一脉树叶透窗而入,砸在柴筝穴道上。
一报还一报,柴筝将阮临霜打晕,她自己也被人点成了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