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客栈中那对惨死新婚夫妇,也是有缘由的,是不值得原宥的。
——丈夫是抛弃她离开的书生,妻子是贬低她的大族小姐。
黑袍人哈哈一笑,“怀鹦?怀鹦她就是个蠢货,满颗心想着情情爱爱,吃了一次亏她还要再吃一次!爱有什么用,爱是这世上最廉价的东西。”
“哦对了!老头子我提醒你,你前世的敌人可是一直在寻着你,你身怀至宝而不自知,都陷入情劫了竟还有闲心管我一老头儿,管一野鬼的事。可惜可惜,你唯一的良药也被我取走了。”
应笑语只是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反正无论如何你现在都得留下你这条狗命。”
黑袍人招招手,戏谑地笑道:“你尽管试试,不摔个跟头竟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说罢,他一甩宽袖,站在半空之中也是如履平地,身形潇洒缓步离去,应笑语未追,是因为应欢声拉住了她的手臂。
“为什么拦着我!”应笑语气道,嘴角撇下来,不甚开心,但也不再继续说了。
她心底也清楚的确不该追的,因为首要的任务是去解救大家困在阴界的魂魄。
黑白无常用一根长长的铁链串起了千百号人的魂魄,牵引着他们往黄泉路的尽头走去,一左一右,队伍迤逦十里。
“该怎么做?”应笑语喃喃着问,空有一身武力却无处施展,不知如何施展的滋味太难受了。
“走到忘川河边时,我会设法升起圆月吸引阴差的注意力,到时候,你斩断铁链将它们放回尘世即可,我会用阵法护着它们。”
应笑语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忘川河边,有一株很小的兰花,花骨朵长在脆弱的茎上,不堪一折。
应欢声只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内心的疑窦被突然而至的紧张感冲淡,都未注意到花骨朵在她靠近之后就像是碰见了熟悉的人般发出天然的亲近讯号。
贴在她腿侧小心翼翼地蹭了两下。似试探又似撒娇。
应欢声有所觉,蹲下身温柔地笑望着小小的它。
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将那一株皎洁的兰花拢到掌心,伸出指尖戳了戳,道:
“相遇即是有缘。这儿并不适合你生长,我带你离开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会为你重新寻一处适合生存的地方。”
柔嫩的花蕾一边花瓣展开极小的幅度,垂下花茎,轻轻地,在应欢声掌心挠了一下。
应欢声觉得它与许知纤莫名有着渊源,它生在极恶极脏污的此地,却仍旧抱有一丝纯净,实在过于难得,身上的灵气是得天独厚,许是被上天眷爱的。
应欢声将小兰花妥帖地放在胸口,扯出银线,在忘川雾蒙蒙的河面上拉成三角形状,又用油纸搭出三只灯笼,其中点上白烛,令它们飘到河面上,呈现鼎足而立的状态。
其实,应欢声不是想让圆月升起,而是想自制一轮圆月。
每只灯笼上均凿了三个孔,可在河面上印映出九个“月亮”,加上倒影,就有十八个了。十八个月亮交相辉映,可将忘川河岸的辉光全部聚拢,令那些从未见过明亮的鬼差一睹“金秋溶水”的盛景。
鬼差生前也是人,他们心底也有隐秘的情感,一夕勾引,短暂的时间里面是有效的,应笑语需要及时作出动作。
应笑语弯刀挽月,劈出一道圆形的白光朝锁链奔去;同时,应欢声也拿出金线笔和银水绘刻传送法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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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纤翻过几本志怪录,也在山头上漫无边际地幻想时做过一二荒谬的梦,此时怪梦像是砸翻的染缸一并在她脑海内翻涌纠缠,变得浓稠、深刻,梦不像再是梦,而是真真正正的遭遇。
她变成了一只幼小的玲珑青雀,通身是青色的,唯有尾羽和喙尖是丹红色的。
这副模样,在朴实的青雀族里是意外地罕见,她自然是不出意外地成为了富贵人家中的笼中雀。此时呢,浓烈的檀香围裹住她,将她熏得神思晃荡;足被减去趾甲的,用足力道也无法在丝滑的袖袍上抓握,她扑腾了一瞬。
少年捏住她脆弱的颈,将她递给了身前的少女。
“阿萱,这只雀儿实在罕见,我将它送与你。”
“你不想要吗?”许知纤因窒息闭住了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听见少年说“你若不想要我就将它丢进湖里了呢!”,立即拼了命扑腾起来,又发出不甘不愿的鸣叫声,终于被一令温软的掌心轻轻接过。
“谢谢二哥……”少女许是病弱,声音里透着几分有气无力。
“阿萱喜欢便好!阿萱若还喜欢别的些什么统统告诉二哥,二哥全帮你寻来。”少年笑容张扬恣意,语气里全是势在必得的意味,这山河万里的天下都是他的,何况区区一只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