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的许知纤噙着笑意拍了下应笑语的肩。
她身上只披着一件象牙白色中衣,系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发尾湿漉漉的淌着水。
热气缓慢地飘散在空气中,缠绕攀附在应笑语指尖上。
“我喝醉了,你也不会责怪我说一些醉话吧?”她低下头,极小声的问,喑哑的声音出卖了心底诸多不可言的心思。
许知纤拢了拢鸦青色的长发。滴落的水珠在□□白皙的脚边绽溅开,被热气熏红的寡淡清新面庞上绽出一个娇美的笑。
“我见你从三尺高的小丁子长成这般艳丽妩媚聪慧举世无双的女子,我是见着你长大的人。”应笑语垂下头,“为什么呢?”
凭什么我在你心底的样子就固定了?尽管我已经长成了这般好的女子,可在你心中也依旧是三尺高留着鼻涕虫的小孩子?
“我已是这般好了,可阿萱对我,就没有一丝丝除亲情之外的东西了吗?”应笑语缩着肩头,鼻尖已经透着浅粉。
应笑语紧紧抱住记忆中这个如花般娇弱,似月般温柔的女子,怀中温暖的温度把心底也充实了。
“年年岁岁,我都盼望着能和阿萱长得一般高。因为我也想眉飞色舞地和阿萱谈论天下大事。为此,我努力地学我不爱的策论,我努力地喝腥臭的牛乳。”
“你不曾高看我一眼,也未曾多看我一眼。”应笑语侧脸摩挲着许知纤潮湿的面颊,缓声道,“我也曾想,我若能放弃喜欢你了,那该多好。我的天大概就晴朗了。”
“可我不愿啊,”许知纤朝后退了一步,应笑语又把她拥进温暖的怀抱之中,“我不愿我的梦分崩离析。”
“笑语,我的时间不多,”许知纤像在安抚着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般顺着对方微佝的背脊,叹息道,“你对我知根知底,又何必强求。”
“我和应欢声,于你而言,可是并无差别?”
“是的,并无差别。”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把我当成是她的影子?”
“是的。”
应笑语松开了温暖柔软的怀抱,面色也冷下来。窗外风吹进,两人的青丝纠纠缠缠,影子也仍在墙上交叠着。
“阿萱,我真的很喜欢你。比你想象中还要喜欢,比最喜欢你的人更喜欢你,比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要喜欢你。可我喜欢累了,我的喜欢对你而言也是一件极廉价不过的东西吧。”
分文不值,可以随意轻贱。
许知纤低着头,并无言语。
应笑语哂笑一下,推开了门,最后再看了许知纤一眼,“你剩下不多的时间里将不再会有应笑语这人了。”
“因为你,不喜欢她。”
骄纵矜傲恣情的她又怎舍得让你为难呢?
请你抹掉她的全部痕迹,让自己活得快乐一些吧。
许知纤瞧着那扇死死关合着的木门,深深叹了口气。
湿润的淡红色发丝在浮荡的烛火下透着几分妖异诡谲。世界任务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环节。留给许知纤的时间已不太多,自然不愿再交付太多真情。
可是心动往往是不受控制的。
应笑语站在外面,吹了整整一夜的风。月色舒朗,星光浅淡。可夜风却是那样的凉,吹得她的心也很凉。
次日,抱着一大坛酒饮得醉生梦死。
整日浑浑噩噩,漂亮眼眸沉浸在无穷尽的美梦之中。
许知纤路过她时,那人醉意又好似散了些许。勾住她的尾指,笑嘻嘻道:“我瞧小娘子甚合眼缘,小娘子可曾欢喜我?”
许小娘子可欢喜我?可曾欢喜过我?
我曾欢喜小娘子欢喜到见山见水,见花见草都是你的姣好面容,我的世界全是你一个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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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王在庆和殿行赐宴之礼。
太和殿专为外藩和下属国所设。宴会设桌五十张,美酒二十瓶,兽肉三筋,用的是第五等酒席。
殿外是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音,也不知是哪家子弟颇没眼色竟跑来这处戏耍。
昭王满脸的喜色,昨夜槐伯告知事情已经全然办妥,明天,也就是今天,他就能见到阿萱了!
他身边那么多相似的替代品,卧榻侧挂有那么多珍稀的藏品,可未有一人,能比得上阿萱一根指头。
宽大的明黄色朝服罩着他枯瘦的身子显得滑稽而可笑,殿内的外国使臣无一不低着头,可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嘴角上都挂上了轻蔑的微笑。
年轻的中宫坐在下位上,她是当朝宰辅的嫡千金。
从很小的时候就望着星空憧憬未来的夫君会是一个多少伟岸有智谋的君王,直到十六岁嫁给昭王。
如今二十七岁的她回首,瞧着当初十六岁的自己多像是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