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大概从十五天之前起,就有一种奇异的声音困扰着?许知纤,令她难以?入眠。
每天晚上当?许知纤一如既往地闭上眼尝试深睡。此?时, 哨兵塔内陷入沉寂——已是规定的睡觉时间。
许知纤感受到哨兵塔周围是一片绵密黏稠的黑色。她能从流水和风车的声音中剖析出一种尖细、刺耳的响声,不停地,来回拉扯着?她的神经。
精神图景中的小雀鸟也?焦躁不安地扑棱着?翅膀。她感知到哨兵塔旁边飘动有各色的小光斑,风车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转动着?,潺潺流水深处跳跃着?长条银鱼。
她分不清,是自己的感知能力?变得强大了,还是过载的信息刺痛、折磨着?二十岁的,仍旧没有结合对象的她。
许知纤在一周前向管理部门递交了报告。
其中同是哨兵的一位女士撂下钢笔,许知纤甚至能通过她碾动的高跟鞋尖端猜到她下句话?的意思。
果然如此?——“据我?所知,许小姐,你的精神体只?是一只?毫无攻击力?的雀鸟。你要知道,哨兵的精神体就象征着?一名哨兵的实力?。”
“所以?,你不觉得——”她把?尾音拖得很长,语气中满满是对许知纤的嘲讽和不屑,“你所见的画面很有可能都是你的臆想?”
嗯,这句话?里好歹也?是留了情?的,给了“可能”的余地。
“麻烦老师了。”许知纤没回答,只?是这样道。
管理塔的都是培训者,她便使用了这不近不远的称呼。
程持端看了眼许知纤弯下的平整的背脊,收了再叱骂的心思,挥了挥手让这人退下。
这是许知纤在哨兵塔呆的第?四?个年头,四?批学员中没一个不知道同学中有个叫许知纤的,精神体是一只?弱小的、基本上算是毫无战斗里的雀鸟。
这在猛禽、猛兽一抓一大把?的哨兵群体中实属罕见,所以?许知纤被冷暴力?对待,沦落笑柄只?是早晚的事。
没有一个小团体能够容下她。
其他哨兵路过她时会用力?拍下她的肩,而后挤眉弄眼地讽刺她:“啧,可怜虫。不如把?你的精神体喂给我?的老虎得了!”
许知纤从来只?是好脾气的笑笑,久而久之,大家便失了欺负她的乐趣。
却没一人知道,她会在夜深人静时躲在被窝中捂着?被拍红的肩膀和颈窝的针孔哭湿了大半片枕头。
哭声全部闷在了枕芯中。
·
何瑶光倚在车门旁边,雪白?的领口微敞开,暗金色的扣子在阳光底下散着?璀璨耀眼的光,漆黑柔顺的长发,尾端微翘,散落在双肩上,锁骨处的银色吊坠散着?冷光。
腰间扎了一根黑色的皮带,露出瘦窄的腰身。双手插兜,紧身长裤堪堪掩住腿部完美?的曲线。
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瞧清楚抿紧的唇线昭示着?主?人的不豫心情?。
这副架势招惹了许多年轻的哨兵聚在小小的拱形窗口旁看她。
“找谁?”程持端没好气地道。
她右手握着?一把?银色的□□,往左手心拍了拍。
何瑶光抬眸看了她一眼,冷冽的眸光瞧得一贯对底下学员不假辞色的程持端心底一悸。
何瑶光转过身,从车内的夹层中取出身份卡和文书?递给程持端。
程持端举起报告纸,对着?太阳反复看了看,像是在确信那枚红色印章的真伪。
最后很勉强地转过了身,对着?助手道:“去喊许知纤下来。就说有任务派给她。”
“是,长官。”
何瑶光听到“长官”二字,忽然抬眸,对着?程持端可有可无地笑了笑。
上头掰扯的两方势力?虽然无瑕顾及哨兵塔的事,但?并非就说明他们不关心它,它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之内。
若是她滥用职权的事被上级知道了……程持端面色发紧。
正巧,许知纤下来了,打断了程持端内心无限的煎熬、思虑。
许知纤朝眼前“闪闪发光”的女人鞠了一躬:“长官好。”
何瑶光点?了点?头,又对着?程持端几人道:“你们先退下吧。”
程持端点?点?头,立马领着?几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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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之间大概维持了长达十分钟的寂寞,何瑶光的帽檐上堆了一层薄雪,她略略低下头,那层薄雪就扑簌簌落下了。
“你的档案,亲自念给我?听一遍。”
“五感:B;力?量:B;精神力?:B;耐力?:B。”
许知纤生怕这人没听清,最后又添上了一句“全是B”。
“全是B?你倒是……”何瑶光抿了抿唇角,有些嫌弃。
后又不咸不淡地笑了声,把?在舌尖磋磨良久的一句话?吐了出来,“挺有自信的。”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许知纤未在意她的不客气,反而礼貌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