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不杀她们,她们就要杀你了啊。”苏九卿迷迷糊糊说道,他闭上眼睛,突然感到眼角有什么液体滑落。
再一睁眼,他又回到了二十岁这一年。
他仍是皇城司都指挥使,而宋子元才刚刚被下了天牢,在宋家盯梢的影卫告诉他,宋玉璃说他们早有婚约。
婚约?他混了两辈子,怎么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婚约?
苏九卿一边想着,一边走进地牢。
抬眼看过去,只见十四岁的宋玉璃神色慌张地看着他,火光之下,她稚气未脱的脸色一片苍白却又带着一丝丝红晕。
那么年纪轻轻却又充满朝气的样子。
苏九卿突然觉得,活着的宋玉璃,真好。
宋玉璃深吸一口气,迎上苏九卿。
二十岁的苏九卿已然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岁月似乎对这个男人格外宽容,除了眉眼间更锋利的锐气,宋玉璃几乎看不出他和六年之后有什么不同。
这样的夜,苏九卿穿着一件黑色的大氅,只隐约露出银白色的官服,他手中握着剑,身后跟着形影不离的影卫顾烟。
宋玉璃躲不开,只好大大方方地福了福身子道:“见过苏大人。”
她神色平静,低着头盯着地面,只有心里却在打着鼓,也不知为什么,宋玉璃觉得苏九卿的目光里隐约带着一些复杂,仿佛已将她的一切内心看透了。
“顾烟,搜身。”苏九卿并不多说废话,淡淡开口。
顾烟应了一声,如一道鬼魅一般自宋玉璃眼前走过,那不过一个刹那,宋玉璃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像是被一道黑影蹭了一下。待她回过神来,顾烟已回到苏九卿身边。
他手里拿着两样东西,一枚玉佩和方才宋子元手书的名单。
苏九卿伸手拿过玉佩,又取出自己腰间的那一枚凑到一处。
两枚玉佩均是雕刻成蝴蝶形状,质地相似,显是从同一块玉石上取下。
“你的玉佩到底从何而来?”苏九卿抬头问道。
宋玉璃听苏九卿问起玉佩,心中咯噔一下,他是如何得知自己也有这样一枚玉佩?总不会她拿他扯大旗的事情被他察觉了吧。
想到这,宋玉璃愈发紧张起来。
“这玉佩是我母亲给我的。”她硬着头皮编道。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何宋子元手里会有一枚和苏九卿手中一模一样的玉佩。
上辈子,宋玉璃还是入了苏府以后才发现这件事的。她当初也曾旁敲侧击问过苏九卿,苏九卿只说是亡母遗物,并不多言。
而那时候宋家旧人大多故去,宋玉璃也没人可问,这件事便一直留在她心里。前两日她为了镇住宋福,这才命人将玉佩取出来,谁成想竟这么快便惊动了这位大魔王。
“你母亲?”苏九卿挑了挑眉。
苏九卿的身世在上京的世族圈内,有几分微妙,只因他的生母莲姬并非名门闺秀,甚至不是良家女子,而是一名舞姬。
莲姬有一半戎狄血统,舞姿动人,在上京城一出现,便引得众人追捧。她曾在教坊挂牌,后来突然有一天,却被苏九卿的父亲苏昭接入府中。
嫁入苏家第二年,莲姬便生下了苏九卿,此后不久,她就病故了。
有人说,她是戎狄的奸细,因此被秘密处决了,也有人说她桀骜不驯得罪主母,杖毙而亡。
苏九卿向来视自己的出身为耻,更不知道这块玉佩的底细。
宋玉璃看着苏九卿刹那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继续说道:“我母亲说她年少时曾与令慈交好,我出生以后,令慈来探望我母亲,她因此将这玉佩赠与令慈。”
此话一出,苏九卿便神色古怪地看了宋玉璃一眼。
“我娘在我三岁时便已病故,那时候宋大小姐好像还没出生吧。”苏九卿的口气甚至带了一丝讥讽。
宋玉璃听此,脸色苍白,结结巴巴道:“那大约是我记错了,待我回家问过母亲后,再与大人答话吧。”
至此,苏九卿已然知道宋玉璃是在耍他,他怒极反笑,瞧着宋玉璃慢慢道:“不着急,宋小姐若是想不起来,可以到皇城司去慢慢想。”
宋玉璃心头一凉,难得露出心虚的神色。
“苏大人,我知道那玉佩的来历。”宋玉璃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宋子元突然开口道。
苏九卿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他转身走到宋子元面前,隔着铁栏看向他。
“宋大人知道?”
宋子元点了点头,无奈地拱了拱手:“还请苏大人不必为难小女,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九卿点了点头,笑道:“宋大小姐但凡嘴里能多几句实话,我也定不会为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