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觉出他的尴尬,云城笑了半晌,强忍着调转话头,“我已同清肃说过,现下应当已至老师之处了。”
她掀起床帐,起身下榻,面色犹带着些许潮红。时至正午,日头高挂,暖阳斜逸照得她肤色通透。
云城转眸却瞧见容清单衣披在身上,露出一抹精致流畅的锁骨线,耳根不由得一红,撇开眼去。
“清肃之事我早已安排妥当。”容清走至她身边,将落下的外衫披在她身上,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你放心。”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云城笑道:“本就是你的人,我不过借用了几月,现下也该还给你了。”
容清应了声,看着她散落的长发有些发愁,琢磨半晌索性挽了个极简单的半髻,以钗固定。
云城从铜镜中看了眼半挽半簪的发,又瞥了眼他蹙起的眉,笑了笑,没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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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阿明正坐在院里的石座上斗蛐蛐,见她出来慌忙站起身,“您这便要走了么?”
云城应了声,抬眸看了眼天色,“时辰不早了,去给你家相爷准备午膳,我先回府了。”
“哎!”阿明应声,弯身恭送着她走出府去。
容斯非恰从隔壁屋中出来,瞧瞧远去的人,又看看轻晃的窗户,摇头晃脑地吟了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阿明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再一转眸,却见窗下相爷静静坐着,唇边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心中不由得感叹,殿下果真是神了。
“殿下。”小德子随着云城进了公主府,边走边道:“您这发髻怎么散了?哎!您这衣服怎的也皱皱巴巴的!”他深沉地叹了一口气,“您这去一趟隔壁,就跟打了一架似的……”
小德子嗓门一向大,这一句,府里百十来道目光齐刷刷向她看来。
“少说几句没人把你当哑巴!”云城恨恨剜了他一眼,“府中的账务可都算完了?在这儿跟我闲扯?”
小德子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
“殿下。”夕颜从门处向她跑来,身后跟着一高大男子,“容相派来的人。”
云城一愣,看向来人。
一身黑衣,面无表情,怀抱一把长刀。
她打量了此人片刻,道:“瞧着你有些面熟。”
“回殿下。”这人躬身道:“在下太古,相爷贴身暗卫,奉命前来护卫殿下。”
“是你。”云城恍然颔首,“他身边就你一个暗卫,派你来做什么?回去吧,容后我自会再选一名金吾卫。”
“是。”太古倒是干脆,应了声便转身离去。
这人,倒是有个性。
云城看了他一眼,轻笑了声,转眸对着小德子道:“你何时也能这么干脆利落地听我的话,我也省心不少。”
小德子撇撇嘴,心中很是不屑。
一张冷冰块脸,谁会喜欢?
——
尚书府中,杜嵩执着一柄小壶正给院中花台上的一盆墨菊浇水,半眯着眼,躬身弯腰,生怕壶柄不小心碰着了花瓣。
水流汩汩渗进土壤之中,墨色的花瓣在光下迎风舒展。
“这墨菊是殿下三月前殿下送您的那盆。”宋清肃立于一旁,淡淡地笑着,“没想到竟都开花了。”
壶里的水浇了一半,杜嵩直起身子锤了锤肩,“这花金贵得很,一盆可抵千金。老夫不敢怠慢,日日好生伺候着。”他说着笑了一声,“和那丫头一样折磨人。”
宋清肃见状,走上前提起壶慢慢地将水浇在盆中,低垂着眸神情专注。
杜嵩捋着胡须打量了他一番,忽地一笑。
“这事不用你。”他拍拍宋清肃的肩,“官印和文书本官都已放在书房中的桌案上了,你自去取了来吧。”说着,拿过小壶,悠然自得地走至一边,去浇一盆不甚名贵却开得旺盛的□□。
宋清肃沉默片刻,抬步向主屋处走去。
片刻后,他手捧虎符文书站定在杜嵩面前,眸中满是困惑之色,“杜大人,这文书可是写错了?”
“这等大事,本官怎会弄错。”杜嵩垂头侍弄着花草,笑了两声,“都是按照容相容相吩咐来办,没有问题。”
“在下不过一小小金吾卫,何德何能胜任骁骑将军之位。”宋清肃皱眉,“且这……四品武将任命,当有陛下允准,这……”
杜嵩浇过了水,将壶放在一旁,直起身道:“他早已同陛下处讨得了口谕,你安心去军营便是。”他顿了顿,胡须被风微微吹起,“至于其中缘由,不过是因为赏识二字。”
他深深地看了宋清肃片刻,眸中锐光一隐而现,可随即便又恢复如常,站在面前的,仍是往常那个慈祥的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