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容清应声,将她掉落在半腰上的被衾拉高盖好,这才道:“后来她怀有身孕,所有人都高兴,除了我父亲。”他苦笑一声,“他还想着娘娘。”
“可……”云城愣了愣,欲言又止。
“可那时皇后娘娘早已嫁给了陛下,且伉俪情深。”他淡声接话,“所有人都在向前看,只有他还念念不忘。这之后,他心有不甘,便一声不吭地来了京城想亲眼瞧瞧她。”
“但母亲不知道,她以为我父亲出事了,收到下人的消息就急急赶来了京城,恰好,看到的正是我父亲同皇后相谈的场面。其实不过寒暄几句,但母亲有孕后性格大变,多疑且尖利刻薄,她心中惊怒交加,竟致滑胎。”
“此后她心灰意冷意意欲与父亲合离,只是在最后的那几日,却突然发现有了我。”容清神色无波,似在说与自己毫无关系之事,“理所当然,她对我十分不喜,又兼之多年浸润后宅受尽父亲冷遇性格变得古怪,自我出生后便掌控欲极强地意图左右我的一切。”
“你是公主,又兼之家中有祖训,所以这门婚事她定会百般阻挠。”容清看着她道:“我此番回去是因为此,受罚也是因为此。这事任谁听了也不会心中愉悦,我不想你烦忧。”
他垂眸低笑了一声,“我只想让你安安稳稳地嫁给我,因此总觉得,这些烦人的事不必同你讲。”
“却不知……”容清放在她腰上的手微微一动,半环住她,苦涩一笑,“你会为此生气。”
尘封已久的旧事似老旧宫殿中一具将要腐朽的木柜,轻轻打开,扬尘呛得人不住地咳嗽。层层剥开,露出里面不堪回首的一件件往事。
这事的确是出乎她的意料,云城半晌未说话,面上尚有几分不可置信的余韵。
“那为何……”云城皱了皱眉,声音有些沙哑,“从未有人提起过。”
“陈年往事,都过去了。”容清垂眸一笑,“陛下娘娘情谊深厚,我父母也早已退居金陵城中,此生再难有交集。”
她怔怔地垂眸看着枕上刺绣而成的花枝,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容清亦是沉默等待着。
半晌,云城轻叹一声,侧过身子,握住了他方从自己腰间放下的手。她轻轻地握着,扬起水一般的眸子看着他。
容清知道她想说什么,遂温声宽慰她道:“我自八岁之时便被送至梵净山上拜般若大师为师,此后在佛堂中安心读书,甚少归家,倒也过得清闲自在。”
他淡淡一笑,“前生我苦苦执着于亲情血缘,便事事都听从于他二人,从未有所辩驳抵抗。”容清垂眸笑了一声,反握住她的手,“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想通了,也就没有那许多顾虑踌躇。”
听他如此说道,云城便又想起了昨晚那个似真非真的梦,沉默片刻问道:“二十四岁那年的春天,有一日我在你房里央你给我读书,后来便睡着了,你可记得?”
“自然。”容清颔首。
“那日我记得宋清肃出征,本该要与我辞行,可后来等了一日他却是已早早出发。”云城抬眸看着他笑,“后来我问过他,他只说皇命急迫。”
“现在想想……宋清肃一向有言必应,纵使真的皇命急迫,又怎会一言不发便匆匆离去?”云城指尖轻轻骚挠了一下他的掌心,“容清,我在你书房里昏昏欲睡的时候,你可是同他说了什么?”
闻言,容清的面色一瞬僵住,微微有些尴尬之色,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眸,“多年前的事,记不清了。”
“是么?”云城眼睛轻眨着,唇边掠起一丝狡黠,轻轻探入他的衣襟指尖用力,“不记得了?”
“城儿。”容清呼吸一紧,眸色瞬时便暗沉下来,他低喘着气,对上她盈盈的一双目,半晌,终是溃不成军,“是我让思文同他说你不在。”
“他知道你在我府里,又听我这样说,应是明白了我什么意思。”他音色沙哑,眸底有几分红,勉强道:“城儿,先放开。”
云城却并未依他,微倾身向前,眼眸带笑如弯起的月牙,“这么说,你早就对我动心了?”
容清白皙的面上泛起薄红,他不说话。
云城轻哼一声,手下用力。他薄薄的唇中瞬时溢出一丝低吟,容清额上渗出淋漓的汗,他闭了闭眼,无奈承认,“是,我……早动了心。”
“迟迟不愿是因为你家中的缘故?”云城眸色淡了,松开手坐回榻上。
容清骤然松了一口气,可被她撩拨起的火迟迟不灭,他沉声应了。
“怪不得。”云城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我还当你真的是圣人转世,没有七情六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