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无可奈何,窝了满肚子的火气哼哼地到了永和宫,见到皇后的第一句话便是,“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皇后觉得十分委屈,眼眶一红,梨花带雨。
陛下一见着皇后的泪珠,登时便软了语气,千哄万哄却还是没让她消了气。
皇帝当晚便凄凄惨惨地收拾床铺挪到干宁殿中将就了一晚。
是夜月明星稀,皇帝抬眼望天,无语泪流,大臣们倔得像头驴,女儿们一天到晚给他找事,就连皇后还同他耍脾气。
“苏东风。”
“奴才在。”
“你说朕上辈子是否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这辈子来还债了?”
苏公公:……
宫里鸡飞狗跳,云城却是丝毫不知,窝在她的公主府每日里吃喝玩乐,过得甚是舒心。
直到几日后,皇帝终于有功夫收拾她这个罪魁祸首,下了道圣旨。
云城颤颤巍巍地道:“夕颜,你过来瞧瞧,我是不是看错了。”
夕颜凑过去看,几个大字:给朕滚进宫。
她同情地看了眼云城。
云城虽不知为何,但也十分清楚,她确实是要完蛋了。秦淮河畔的夜色温软缠绵,河水上飘荡着祈福的河灯,绚丽的光影在水面上轮转,荡起一层涟漪。
一只乌蓬小船轻轻靠了岸。
清润的白衣男子探身而出,先一步上岸。
眉目如画,神情淡然,似与这濛濛烟雨融为一体,他转身扶住身旁满头银发的老夫人,浅声道:“母亲当心。”
船身微晃,容老夫人蹒跚着踏上河岸,立即便有容家老宅中的人来接。
她看了看仍立于船首的容清,面色不豫,“已到了家门口,不回去瞧瞧?”
“母亲宽恕。”容清淡笑,“朝中政务不可一日无人,这就便回去了。”
容老夫人看他半晌,长叹一声,夜幕中的身影佝偻些许,她挥了挥手,“随你吧。”
容清看着她的背影,吩咐下人:“照顾好老夫人。”
“是。”
雨丝绵绵,河中央的游船画舫灯影辉煌,轻声软语的美人们吐气如兰,轻倚在船边,眼波流转,朝容清递了个盈盈的笑。
他平静地收回目光。
“相爷。”见他仍旧站在船头,思文回舱内取了把青色油纸伞,撑在他头顶,“五公子来信说十分想念您,果真不回去瞧瞧了吗?”
容清覆手而立,看着远方船只的黑影,“不了,容后你派人将我这几日所作《辅政书》交予他便是。”
思文恭敬称是,又道:“夜已深,不若您先休憩一日,明日赶路也是来得及的。”
“还是今晚便启程,早些回去,还有空闲去梵净山上走一遭。”容清说着,同思文一道进了船舱。
雨声绵绵,淅淅沥沥地落于水面之上。
十里秦淮,这景致果真是醉人得紧。
不过容清却没什么心情,他沉默地坐在船中,船身摇晃不停,他勉力压下泛上的恶心。
思文见他面色苍白一语不发,便知又是晕船了。
他走到船头,嘱咐船家:“劳烦您去熬碗姜汤,我家公子晕船得厉害。”
撑船的人是个年逾半百的老翁,他带着顶草帽,面色黝黑,闻言嘿笑两声,指了指身旁的火炉,“喏,早给你们准备好了。”
思文一笑,上前去端下温热的姜汤,“多谢您了。”
“你们今夜是要赶夜路回京城去吧!”那老翁咬了口饼,问道。
“是,劳烦您辛苦一夜了。”
老翁却哈哈大笑两声,随即便凑近了压低声音道:“那里面的,是当朝的相爷吧。”
思文惊了一惊,此次出来他们本是掩了身份,怎的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老翁瞅着他诧异之色,也心知自己猜中了,不由得唏嘘两声,“大人放心,俺没啥恶意。只是之前俺们那里发大水,没粮,一家人都快饿死了,还是相爷及时去了,将自己的粮食分给灾民,救了俺们一家人的性命。”
他又道:“远远地见过一面,只隐约看得个轮廓,因此这么一路,竟到最近才想起。俺心中感激,也没什么能报答的,一定将大人们安全送至京城。”
思文恍然,“是你们,我想起来了。”
他抬眸看着老翁脸上真挚的笑意,心中一软,笑意绵延。
金陵至京城运河相通,一行人运气不错,夜里一路顺风顺水,船行极快,不过第二日午后便已至京城。
容清同思文上了河岸。
“多谢一路照拂。”容清笑意清浅,“一别多年,家中人可还安好?”
老翁一愣,不自觉地看向思文,后者淡笑着朝他颔首。
他眼眶微湿,声音低沉粗噶,“难为相爷还记得。都好!都好!相爷大恩大德永世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