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云城忙侧过身,“您请。”
殿里侍候的人都被云城暂且唤了出去,只余下亲近之人随侍身边。厚厚的帐幔垂着,殿内无风,烛火轻燃,偶有细碎的哔啵声炸开,显得这殿里还有些人气。
云城眉心微微拧着,手不自觉地绞在一处。她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吊桶,却又近乡情怯似的欲言又止。
“师父,如何?”容清轻轻转了下腕上的手串,眉间亦是忧色浓重。
般若却迟迟没有应声。
唯一仅存的些许希望破灭,云城眸底的光亮一点点逝去,唯余下晦暗之色。
“您也没有办法了吗?”她颓然地低叹一声,面色惨淡。
“毒已深入骨髓,再难救治,已是无力回天。”般若叹了一声,收回手,“唯今尽老衲之力也只能给陛下多延续半月的性命,但也只能是勉强撑着罢了。只是……”
“毒?”云城蓦然抬眸,“您说父皇被下了毒?”
“是什么毒?”
容清与云城眸色一凝,同时开口问道。
“什么毒倒说不清。”般若顿了一下,看向他们二人,意有所指道:“老衲只知晓这毒是由西域而来,药性寒凉。长期服用寒气入骨,兼之陛下年老身子本就孱弱,方至如此情状。”
这一番话说完,屋内却陷入了一片寂静。
云城的脸色一寸寸冷了下来,握着杯盏的手微微一颤,茶盏中的水倾洒出来,瞬时烫红了一大片肌肤。
“原来如此……”她抬眸看向容清,“戚殷隐姓埋名来我大梁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云城缓缓握紧了拳,“他若死了便罢,若还活着……”
“殿下。”容清忽轻声道:“戚殷长久被软禁在公主府,出府机会甚少,更遑论亲自下毒。”他顿了顿,看着她,“只怕这大梁皇城中还有内应。”
他的眸光温缓平和,宛如一泓泉水将她心底里窜上来的那股不受控制的邪火压了下去。云城一怔,冷静了下来。
“你说的有理。”她双手无力地张开又握住,垂眸低声自语,“不能打草惊蛇。”
少顷,云城恳切地看向般若,“半月也好,几日也罢,能撑多久撑多久。劳烦您尽全力延续父皇的性命,需何药材,本宫便是掘地三尺也给您寻来。”
“殿下。”般若眸光慈悲地看着她道:“纵使延续,也不过多吊命几日罢了。大限已至,何苦执意如此,不过都是些徒劳之功。”
“您可想好了?”
“这有什么可想的。”云城扯了下嘴角,“便只有一个时辰,本宫亦愿意。想必……母后和云川也是这么想的,总该……”她眸光黯淡下去,“好好道个别。”
“世事无常,不是所有人相别之时都能有道别的机会。”般若道:“你活了两辈子,还是没能看清吗?”
“大师……”云城蓦地抬眸,神色惊诧,随即又看向容清。
他轻轻颔首,安抚地向她浅笑。
“这药材倒没有多昂贵,只是……”般若略顿了顿,却看向容清。后者面色平静,敛袖一礼,“还请师父竭尽全力。”
“你当真要如此?”般若沉沉叹了一声,末了起身沉声道:“罢了,老衲多说无益,只随你们的心吧。”
容清亲自送般若回山,云城坐在皇帝榻前,怔怔地有些出神。
“殿下。”夕颜轻唤一声,“您想什么呢?”
“你有没有觉得……”云城犹豫着道:“大师的话有些奇怪,像是……”说到一半,却又没了音。
“像是什么?”夕颜问道。
“算了。”云城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许是我想多了。”
“苏公公。”她顿了一下,吩咐道:“你让小欢子去梵净山上走一趟,看看大师需要些什么药材,本宫好准备。”
“殿下。”苏东风神色呐呐,“小欢子他……不知道跑去哪了……”
“苏公公。”闻言,云城面色不大好看,“你也是在父皇跟前侍候的老人了,小欢子是自小跟着你的,怎么还能出这种事?”
“哎。”苏公公赔着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等找着人了,老奴定好好责罚他,没有下次了。”
“起来吧。”云城瞥开眼淡声道,“那就另派一人……”
“殿下。”小德子忽地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面色凝重,“有下人在御花园的角落发现了小欢子……”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的苏东风,“和五王爷身边小影子的尸体。”一夜北风萧瑟,这两具尸体已然面挂冰霜,隐隐泛着铁青。
僵直的尸首面上还带有死前那抹诡谲的笑,呼啸大风穿林而过,呜呜作响,许是风过大了,“扑通”一声竟将小欢子的尸体吹倒在地。略狰狞的口舌正冲着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