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盘棋……最少也筹谋了十五年。”云城背后一阵阵地发凉,“那时戚殷尚不满十岁。”
“这位,不是个好对付的。”容清眸色暗沉,遥遥地向她看来,“上一世,疏忽之处太多。”
“好在今生还不算太晚。”云城皱紧眉头,“此事你亲自去办,务必将大梁中的暗桩拔除干净。”
“还有。”她冷声道:“将唐彦之叫回来,容后朕会下旨意征兵十万,交由他亲自操练,以备不测。”
云城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木制的阑干,“给宋清肃修书一封,让他时刻警醒着。既已翻脸了,戎族早晚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好。”容清颔首。
“追出去的人还没有消息,沿途岗哨城池也并无情报递来。”云城道:“这戚殷生死未知,朕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加派人马去追,并全国搜捕,抓到不必上报,即刻诛杀。”
“陛下放心。”容清应道,“臣亲自去办。”
不知是天气寒凉还是什么缘故,他的脸色过分白皙了,清透得恍若飘雪,眼底有淡淡的青色。
云城心里咯噔一声,放软了声音,“般若大师说……父皇什么时候能醒来?”
“药已喂下,不过是这几日的事。”容清淡淡一笑,“只是最多能醒来三四次罢了,大多时候仍是昏睡,陛下……”
“朕知道。”云城的眸子一下黯淡了,她低垂下眼,神色落寞。
容清抿了抿唇,袖中的手轻轻攥紧。
“你先去吧。”云城道:“最近朝上事情多了些,你……自己注意身子。”
“陛下也是。”容清眸中浮上暖意,轻声道了一句,“微臣告退。”
不过一夜的功夫,竟已是天翻地覆,云城怔怔地靠在栏上,看着头顶斜上方那小窗中透出的微光,只觉得做梦一般。
“小德子。”许久,她回过神,淡声道:“去天牢。”
——
大梁天牢关押得俱是穷凶极恶之人,位于皇城背后龙脉的山底下,极冷阴湿之地。
云城踏进去时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云池的牢房在最里端,是个水牢,冬日里的护城河水引来,直没至胸口处,结了一层薄冰。
四端的铁链拴着手脚,他站在中央,披头散发,头低着。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
云城被吓了一跳。
不过半夜的功夫,往日那个温润的王爷竟已没了人样面色紫青,双目凹陷。
那一双眸子似浸了毒,幽幽朝她看来,“昭宁寺十三声钟响,你登位了?”说话时有嘶嘶的声响,几尽失声。
云城站在牢房前,冷冷地看着他。
“后悔吗?”
“成王败寇罢了。”云池轻蔑地笑了一声,“只是本王属实没想到,你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竟能有这般谋略。”
“不是我才智过人。”云城看着他,半晌,冷笑一声,“是你的盟友临走时捅了你一刀。”
“什么……”云池愣了一下。
“今晚上致死的那一碗药是小影子收买了小欢子送过去的。事成之后,他杀了小欢子,自己吞药而亡。”
“蹊跷的是……”云城淡淡笑了笑,“他的腰间,醒目地拴了一块玉佩,那上面是你王府的云纹。”
“跟昭告全天下似的:先皇是五王爷派我下毒害死的。”云城蹲下身子,平视着他,眼角弯了弯,“朕又不是傻子,当然会首先收拾了你。”
“戎族罪大恶极,不过倒是办了件好事,省了朕大力气。”清清冷冷的声音回荡在空阔的牢房中,掺杂着汩汩的水流声和铁链晃动撞击在一起的脆响。
牢房顶上的冰柱稍稍融化,凝结成水珠,啪嗒一声滴落在云池的眼皮上,他猛地一闭眼。
“小……欢子?”
碎铁摩擦一般嘶哑难听的声响从喉中低低地发出,云池狠厉的眸子一瞬失神。少顷,铁链猛地发出哗哗的声响,“不可能!”他低喃着,怔怔地看着面前靛青色冰水中的模糊倒影,“她……纵使不爱我,也不会这般害我……”
“什么?”云城没有听清,蹙紧眉头,“她是谁?”
云池却低着头不再说话,只是一味低低摇着头低道:“不会,不会,不可能……”
“皇叔。”云城半蹲着看着他,嘲讽道:“事已至此,还在自欺欺人吗?”
“只是朕奇怪得很,一向才智过人,心思机敏为朝臣所赞扬的五王爷,区区如此小心思,怎会看不出来,以至做下如此蠢事,当了别人的出头鸟?”
她长如羽翼的睫轻微翕动着,眸中映着一片波光,淡淡地看着他。
“那是本王的事情,与你无关。”云池抬起头来,面色虽已复平静,却是一片惨淡,“事已至此,要杀要罚,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