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会有人再回答。
一瞬间,泪如雨下。
戎族内部心不齐,大梁军队一进来,顷刻间便四分五裂,落荒而逃。败势已成定局。
陆歆带着人闯入王帐时,地上满是积水,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之气。
昏黄的烛光下,灯影斑驳。
戚殷靠在浴桶边,早已无生息。
他的心上人,大梁尊贵的二殿下,衣衫凌乱地站在血水中,微微地笑着向他看来,眼中却是盈满了泪,死气沉沉,再也没有了光彩。
陆歆手中的剑铿然一声掉落在地上。
——
天方破晓,天色泛出鱼肚白,一夜雨急急,此时刚停。
宋清肃携着一身寒霜走进,“相爷,戎部已悉数剿灭。”
他顿了下,看了眼屋中坐着的另一人,“发现戚殷的时候他已死了。”
闻言,容清抬眸,眼底有几分诧异,“他不是从山里逃回去了?”
“是。”宋清肃沉吟了片刻,“二殿下动的手。”
榻边的桌案旁,茶盏落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容清眸光微沉,轻轻颔首,“你先出去吧。”
“是。”宋清肃安静退下。
窗边,桃花已谢,长出了绿叶。
暮春了。
容清靠在榻上,淡淡地看向桌旁坐着的人,“陛下不可能忘记已经发生过的事。”
“我知道。”阿尔丹站起身,看着方才被她砸在地上的瓷器碎片,神色有些茫然,“我没指望云城原谅我,也用不着。”
“我搭上身家性命,与虎谋皮,最后落得个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我自己做的事,不后悔。”她看向窗外,轻声道:“是我自己想要报仇,不是要帮你们。”
容清淡淡地笑了下。
“你先前应允的,可还作数?”阿尔丹回眸问道。
“你的亲兵会充入大梁军中,由宋清肃亲自带。”容清缓声道,“本官向来说到做到。”
“那就好。”阿尔丹一笑,“就此别过。”
“公主打算去哪?”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也不是非你大梁不可。”阿尔丹轻笑,推开了门。
暮春的暖风掠进屋中,扬起了他的鬓发。
“容清。”她忽地回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是不是……活不长了?”
容清端着药碗的手一顿。
阿尔丹了然,“云城知道吗?”
不过片刻,他便已恢复如常,容清放下药碗,笑得温和有礼,“那与公主无关。”
阿尔丹静静地看了他半晌,轻嗤一声离开。
“云池的墓设在京城旁的梵净山下。”容清看着她的背影,忽而浅声道:“乱臣贼子,不配入王陵。”
阿尔丹顿了一下,没有回头,随即,扬长而去。
晨风挟着雨后泥土青草和花香穿堂而过,湿润的,清新的,带着无限生机。
春天快要过去了。
容清望着远方山脉一道苍翠的绿意,浅浅一笑。四月末的时候,京城中阴雨绵绵。乌云沉沉,已在头顶压了半个多月,着实让人心烦意乱了。
五月初的一日,天方破晓,一匹快马便疾驰过了层层关隘,递来了一封从边疆传来的军报:戎部大败!
消沉了几个月的京城瞬时便沸腾起来,除却众臣,连百姓们都是喜气洋洋的。出门转悠一圈,小贩们的吆喝声也比往日大了一倍。
巧的是,接连下了多日的雨也终于停了,灿阳普照,沥干了湿润空气中的水汽,吹来的风都是温暖而燥热的。
夏天快要到了。
只是陛下却好似不大开心。
艳阳高照,窗扉中透出的光洒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辉。
云城穿着素色的广袖长裙,懒懒地靠在躺椅上,半眯着眼。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微微地凸起,看起来有些笨重。
寻常有孕女子此刻本该是日渐丰润的,她的脸颊却依旧瘦削。
“设置郡县,收复降军,这乱七八糟的事情下来,怎么也得到七月底了,路上又要耗不少时候,回来得九月了。”她轻抚着肚子,低低叹了一声。
“他最近怎么样?”
“跟从前一样,不过是在房中读些兵书,和将领议事罢了。”小德子道:“相爷身子不好,事情都是吩咐给下面的人去做的。”他顿了顿,看着云城笑道:“您这话一天要问上三遍。”
“陛下是想相爷了。”夕颜看着她的侧脸,轻声宽慰道,“您安下心好好养胎,太医虽是那样说,但奴婢觉着,尚未到走投无路之时。”
“否则……临走时,相爷也不会那样应允您。”
容清的事情,只有她和身边的几个亲信之人知晓。
云城勉强弯了下唇,眼底却是浓重的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