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怪在此处,南方诸郡距这里也不过百余里的距离,翻过一座天目山便是沃野千里,往年这个时候雨水丰沛,正值播种时节,偏生今年就遇上了大旱。
也是奇了。
“殿下。”夕颜探进头道了一句,“宋清肃回来了。”
云城这才缓过神,也懒得梳洗,索性自一旁的屏风上取过一件湖绿色的外衫披在身上,径直穿过雨帘,进了旁边的主屋。
“怎的如此快?”她携着浓重的湿气进了屋,散落的长发已有些微湿,看向宋清肃时才发觉这屋里竟是有两个外人在的,不禁有些尴尬。
“臣唐彦之参见殿下。”这人剑眉星目,一看便知是爽朗大气之人。云城缓缓一笑,示意他起身,“唐将军一路远行幸苦。”
“臣职责所在。”
宋清肃笑着回道:“雨夜难行,若不是半路上恰好碰着唐将军,这回城的时辰可要耽误了。“
“不敢当。”唐彦之谦逊道:“是这位容公子昨夜送来容相口信,着微臣接应殿下,本该在殿下之前便到了,只是这景州大雨猝不及防,因此才耽搁了。殿下不怪罪已是甚幸。”
“唐将军说笑了,本宫自不会怪罪。”云城淡笑一声,眸光这才落到二人身边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公子身上,只觉得有些面熟,皱了皱眉,“这位是……”
“草民拜见长公主殿下。”这小公子却是双膝一弯,便要跪倒在地。
云城一惊,慌忙将他扶起,“起来说话。”
“是。”
这小公子虽是生得清秀,说话办事却足像个老头,一副老成模样,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敛眉回道:“草民名为容斯非,受家兄所嘱来跟着殿下。”
容斯非?家兄?
云城一愣,“你家兄是……”
唐彦之却哈哈大笑一声,“此为容相五弟,年少成名,博学多才,只是个呆板恪守礼数的性子,殿下勿怪。”
想起来了。
容家大名鼎鼎的小公子,她曾给起过诨号——容唐僧。
云城的唇角瞬间便垮下来了,不过片刻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她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心中将容清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笑得情真意切,“既是容家小公子,本宫自不会亏待了,清肃,带公子回房歇息,派几个金吾卫随身护卫。”
“是。”
“将军,”待将容斯非送走,她才复又看向唐彦之,“清肃应该已告知你本宫的打算了,人手可都安排好了?”
“是,臣已派人把守楚馆,王爷那边也都安排好了……”唐彦之神情有几分犹豫,压低了声道:“殿下,这么做怕是不大合适……”
“慌什么?”云城笑了一声,“天塌下来本宫顶着,你只管去做便是了。”她顿了顿,笑得更为明艳动人,“况且,京师不是还有咱们那位相爷坐镇么?”
景州这方雨声连绵,京师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端坐于书房的容清忽地打了个喷嚏。
阿明忙去关上了窗子,又给他披上了大氅,埋怨道:“也不知是怎么了,您这身子近几月是大不如前,偏您还不在意,穿得如此单薄便坐在这儿吹风,当心又得了风寒。”
容清不甚在意地轻笑一声,“不是风寒,怕是有人在心里骂本官。”
“骂您?”阿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谁叫您偏让五公子去跟着殿下?就她那个炮仗脾气,叫五公子这么唐僧似的一路念叨着,不发脾气才怪呢!”
“她性子太急,我虽给带了信,也嘱咐过唐彦之切不可任由她胡闹,但想想也知,是拦不住的。”容清望着窗外一袭烟雨,眉目浅淡,“只是总该有个人能稍微劝着点,也不至于太过出格了将自己伤着。”
“您不是将思文派了去?”
“他?”容清无奈,“思文不跟着一起胡闹便已是万幸了。”
阿明一时无语。
半晌,他又十分惆怅地叹了一句:“南边那群官员龌龊事干尽,又个个没安什么好心,殿下去了必要大发雷霆,到那时还不知要整出些什么事呢!”
容清顿了一下,淡笑一声,“出了事有我善后,她尽管去做便是。”
——
烟雨朦胧,景州城里最大的酒楼此刻却是鸦雀无声。
灯影重重照于诸人脸上,半明半昧,半晌,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于后颈,打湿了衣领。
景州城中一众大小官员此刻都在此处了,瑟瑟地坐在下首,面前美食云集,身边美女如云,却是动也不敢再动一下了。
云城一袭艳红色锦袍,上用金色丝线绣出遒劲的枝干,盛放的白梅从裙摆延伸至腰际,一道青黑锦带束在腰间,勾勒出曼妙的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