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该的。
不该答应她。
更不该越陷越深。
可竟就鬼迷了心窍,不仅应了,甚而一见到她便抑制不住心底蓬勃的欲望,心甘情愿地愈扎愈深,不能自已。
“皇姐……”榻上的人轻皱着眉,低声呢喃着。
戚殷神情微顿,袖中的手渐渐握紧,忽而又十分无力地放开,他抚开她脸上的碎发,看着床上之人,颓然地低笑一声,“云川,如果最后是你……”他笑着,神色却悲伤,“我认了。”
竹门吱呀一声,戚殷执着纸伞走入院中,面色清冷。
“柏文。”
“属下在。”方才离去的人立于他身侧垂首回道。
戚殷面色浅淡,“先别动长公主。”
“公子?”柏文神情讶异,“长公主极为可能被立为储君,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没有听懂么?”戚殷声音平静,面色却森寒一如地狱中浴血而出的阿修罗。
“属下不敢。”柏文恭敬回道:“只是公子莫要忘了王的吩咐和这十几年来的筹谋,万不可因一女子坏了大事。”
伞如长剑直至他的喉间,“该做什么本宫清楚得很,用不着你来提醒。”
柏文直直跪下,泥水溅落在青衫之上。
“派人去盯着容清,有何异动立即向本宫汇报。”戚殷收回伞,任由雨水滴落于发间,“滚。”
“是。”
雨丝冰凉,丝丝缕缕渗入衣中。
戚殷抬眸看向远方天际,半晌,重新撑起伞走入这一袭雨帘。
膳房厨娘见他而来,惊了一惊,“戚公子怎么来了,若要什么着人吩咐一声便是。”
“我自己来便可。”戚殷温声笑着,说着径自取了东西生火烧水。
“公子这是要熬汤?”
灶火中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照出几分暖意,他轻笑了一声,“嗯,熬碗姜汤。”
——
丞相府书房,容清站在窗前,望着潇潇雨帘,负手而立。
眉目浅淡,一如水墨画辽远清净,虽是寥寥几笔,却风姿高妙自是一副传世的佳作。
“大人,”阿明进来唤了一声,“思文的信。”
容清应了声。
信上说所查的西境十三郡郡守均由陛下当年亲自任命,在边境驻守二十余年忠心耿耿,一心为国,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这便怪了。
那为何天启六年那场大战之时,十三郡竟会接连投降?
若说只是巧合,他定是不信的。
“伍然。”
“大人。”一个相貌粗犷之人应声而至。
“你亲自带人去十三郡查,郡中任何异动均来报给我。”
“是。”
“大人,殿下也来信了。”阿明从怀中又掏出一个信封。
打开来信上只寥寥几句。
是询问他有关景州官员一事。
容清将这几行狗爬似的丑字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阿明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大人,莫要瞧了。殿下统共就写了这几句,再看也瞧不出花来。”
容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阿明及时地闭上了嘴。
片刻后,他又忍不住卖起了关子,“大人,您知道这几日殿下在景州干了些什么吗?”
容清懒得同他说笑,坐至桌案旁提笔回信,“将吴克那帮子人派兵一锅端了,财产尽数剿没。”
阿明一愣,又问道:“您知道殿下将五王爷怎么着了么?”
“关起来了。”
阿明傻眼了,“您这是有千里眼和顺风耳啊!”
“她那个急躁性子,怎可能按照我的嘱咐徐徐图之,既有兵,她定会一干打尽,省得麻烦。”
“殿下是舒服了,您可倒霉了。”阿明埋怨,“景州那帮人岂是容易解决的,后续还不知要闹出多少幺蛾子。”
“无妨。”容清淡声道:“总不会翻了天去。”
他将信放入函中,“去把这二日公务奏折都搬来。”
“大人!”阿明叫起来,“您又要通宵!”
“心中总觉得不踏实,提前将事情处理完了我亲自去一趟南边。”容清将信函递给他,叮嘱道:“快马加急。”城外一处高地上,一队人马肃静而立,整装待发。
忽地,后面的一辆马车内爆出一声怒吼:“唐彦之,你给本宫滚回去!”
云城瞪着被紧紧拽住的马车缰绳,两眼冒火:“你信不信本宫治你个不听君命之罪!”
跟随着的将士闻言向他们的将军看去,却见这位治军森严的军中阎罗正无赖地拦在长公主马车前,不禁目瞪口呆。
唐彦之面色扭曲地接受着众将士的注目,心中只觉悲凉,自己戎马半生,到头来却在这里颜面扫地。
他悲壮地一闭眼,索性破罐子破摔地一屁股坐在驾车处,死活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