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循从刚刚起心里就像有一块石头压着,沉甸甸的顶得她几乎反胃,她觉得喉中艰涩,勉强问道:“陛下……当年和皇后娘娘相处的很融洽吗?”
郑老夫人笑道:“我当你要问什么呢,这个倒是人人都知道,跟你婶子说的仿佛——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不说多么用情深厚,但是比大多数夫妻都要和睦的。”
邵循点了点头,问到了重点上:“那……为何到了这般地步呢?”
郑老夫人眼神一凝:“这……倒是众说纷纭,有的说是皇后……”她贴在邵循耳边说:“谋害皇嗣。”
“是大皇子?”
郑老夫人微微点头:“不错,但是早在大皇子为出生前,陛下刚刚登基时她就已经有了失宠的迹象,只是不明显而已,等到大皇子出生后,才开始深居简出,等闲不见她露面了。”
邵循尽量放缓呼吸,语气平稳的问道:“那就是说,一开始失宠八成另有原因,比、比方说……色衰而爱弛?”
“这倒不至于,”郑老夫人道:“皇后是比陛下大了两岁,但那时也不到双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再说你那几个姑婶说的未免太刻薄了,人家皇后生的姣丽明艳,当年也是个美人,更远不到色衰的地步。
邵循刚吐出一口气来,就听郑老夫人继续说:“不过,有了新人,旧人情分变淡也是有可能的,一旦恩爱不在,女人病急乱投医再做出点错事来,也说的过去。”
情分变淡,恩爱不在。
邵循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笑了一下。
“这竟然是件极平常的事吗?”
郑老夫人一方面觉得这样的话不该说给未婚的小姑娘听,另一方面又觉得早让她知道男人个什么样子也有好处,停了一下,还是道:“这确实就是常事,男人喜新厌旧是通病,远的不说,你看丽嫔,前几年刚进宫的时候也得宠过一阵子,现在还不是门庭冷落,久不见圣颜……但是人人都是打这道坎上经过的,看开了就好了,太钻牛角尖才是大忌。”
邵循的喉咙不自觉的上下动了动,但眼中仍浮着浅浅的笑意,看上去和气又端庄,她轻声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我知道的……”
郑老夫人见她看着仍是非常理智的模样,心里头放了心。
这时候英国公夫人郑氏示意女儿去郑老夫人身边伺候,也好培养一下感情。
邵琼踟蹰了一下,没有违抗母亲,走到郑老夫人身前,说:“外祖母,我、我来陪你可不可以。”
邵循这时候感觉心里的那块石头已经顶到喉咙,难受的她都要失态了,现在只觉得邵琼来的正正好不过,她咽了一下口水,尽量保持着微笑说道:“正好,妹妹坐到我这里来吧,我觉得……有点、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
她在笑,但是脸色确实有些发白,郑老夫人以为她是被室内的暖炉和这么多人气儿给闷的,便道:“那你出去走走……带着人,别走远了。”
邵循当即点头,带着随侍的璃珠目不斜视的走出了饮宴所在的水榭。“你究竟在怕什么呢?”
风渐渐大了起来,黑暗中有微微的光线透出,男子与少女面对面站着,耳边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似乎马上就能看到人影。
邵循身上的颤抖细微到几乎不可察觉,她隔着朦胧的月色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嘴唇微微张开,但是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她眼里的挣扎太明显,在冷风中微微发着抖的样子更是让人没法不去怜惜,皇帝不忍相逼,他刚要动身避开,就被邵循拉住了衣袖。
皇帝愣了愣,接着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您不必躲。”
邵循先是闭了闭眼又睁开,她想说您明明可以无所畏惧,想做什么是理所应当,但是为什么要为了她而这样委屈呢?
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这样屈尊委屈自己,为的是什么?
这样的特殊与关照,又能有持续多长时间呢?
她确实是在害怕,郑老夫人的话始终梗在她的喉咙里,让她恐惧到能让皇帝一眼就看出来。
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看着纷乱,其实只是过了一瞬间的功夫。
邵循尽力让声音平静,眼睛始终注视着皇帝,口中稍微放大了音量:“阿琼,我在这里。”
邵琼和郑云乔立即循声而来,看到邵循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看见了站在她身边的人影。
这时候天色有点黑,冷不丁的多出个人来,还明显是高大的男子,让邵琼猝不及防受到了些许惊吓,她惊叫一声,想往郑云乔身后躲,而郑云乔则是下意识脱口而出:“阿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