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柳离的手停在了步摇上?,本想帮宁子笙理一理耳旁的碎发,却因为这句话,迟迟无法继续动作。
她这么一说,她便想起来了。
当时她未曾明了自己的心意,听闻吏部的吴大人想要将自己的长子介绍给宁子笙,于是着急忙慌就跑了过去,结果却看到他们两人站在一起。
她满腔心酸难忍,却并不知道,那时宁子笙也以为她和吴圆圆有些什么,一直在等她的一句解释。
可她却选择了逃避。
那晚无风无雪,小九不容拒绝地从她的窗子外闯了进来,然后同她度过了忐忑不安而又不可告人的一夜。
她怎么会忘呢?她明明不该忘的,那明明是她们的初次。
当日发生的种种,小九记得一清二楚,就连第二日她随手梳的发式,都能说上?来,可她却……
柳离看到自己的眉头微皱,似是在怨自己为何失言。
一时让气氛变得更加沉重。
“该走了。”宁子笙淡淡起身。
柳离如梦初醒,犹豫了片刻,在宁子笙站起来那一刻,将自己的手臂横在了她面前,掀开袖口,露出熟悉的手环。
“带上我一起吧,好不好。”
她眼中有希冀的亮光,主动将控制权交给了宁子笙。同时也是在告诉她,我不会乱跑了。
宁子笙的手指下意识地颤了一下,尽管只短短一瞬,也被柳离精准地捕捉到了。
可小九最终推开了她的手。
“……不必,你好好休息。”
宁子笙想,她怎会不想将那物紧紧攥在手中,好让淳宁一刻也不得离身。可她昨晚发难是,淳宁茫然的神色还历历在目,让小九忽然觉得,自己是否将她抓得太紧了。
换做谁,被这么牢牢地禁锢住,都定然会不喜。
那她即便不愿,却也不得不稍稍为此改变些。
可宁子笙不知道的是,两人的想法在此刻出了不小的偏差。擦肩而过的那一瞬,柳离满心满眼都只惊惶地想着一件事——
小九她是不是厌烦了。
否则为什么,自己都主动递过去了,她却不要。
大殿之上?,一如既往,不过是每日惯例,在许多人看来都是十分无趣的,但还是不得不竖起耳朵听着。
紧紧握着自己手环的柳离缩在大殿的一角,不敢乱动。
她知晓宁子笙能感知到她的动静,所有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出,只是如此静默地待着,看着那人红衣珠冠,淡然无波,冷眼看着底下的臣子们。
今日的朝堂依旧并不像宁子笙所表现出来的一样平静,而是照常你来我往,唇枪舌剑。
可却有所不同。
柳离认出了昨晚在尚书房议事的那几个年轻臣子——既然是新老之争,那便姑且将其称之为“新派”吧。他们慷慨激昂,直指某个“老派”官员在某件事上?的做法极为不妥。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他们如此过激地抨击孟庆丞相的门生,看上?去必然会受到强烈的反击,可实际的情况却并非如此。
“老派”之人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的强硬,反倒是不疾不徐地回应了他们提出的质疑,并阐述了自己的各种理由,听上去合情合理。
“新派”那几人只是年轻气盛了些,也不是不讲道理的,直言不讳过后,未免有些后怕,更何况,对方还是比自己资历老的前?辈。
此时,他既然给了台阶下,那“新派”的几?人也就顺势而为,态度软了些,将本要变得剑拔弩张的氛围渐渐压了下来,将本来一触即发的一场口舌之争在开始之前?便压了下来。
不过,任凭这些人怎么说,孟庆丞相全程一句话都没掺和,只是面带和蔼地听着这些年轻人的一言一语,而后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长髯。
柳离的眼珠子在他和其门生身上转来转去,哪里还能不明白。
“老派”本是对“新派”再不屑一顾不过的,今日却变得异常好说话,甚至服了个软,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这位孟庆丞相的授意。
而孟庆丞相之所以这样做,自也是和孟小姐夜访尚书房脱不了干系。
柳离低头看了看自己透明的轮廓,突然有些彷徨。
就算孟溪苒耍了很多心机手段,算不上?是个善良的人,但她至少切切实?实?地为宁子笙提供了好处——若两派的矛盾不再激化,就是给上?位者减少了许多负担。
再者,就算孟庆丞相今日只是故意做给宁子笙看的,那也是在明明白白地暗示,给她添麻烦还是省事,都取决于他孟家的一念之间。
谁都对此无可奈何。
毕竟孟家有权势在身,说话就是有分量。
反观自己,柳离只是一介飘荡在世间的灵体,除了虚无缥缈的感情,什么也给不了宁子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