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琇琇相比,她们担忧的神情太假。明明恨不得贵妃难产,偏要做出这等模样,当朕什么也看不出来?
康熙无视了迎上来的妃嫔,直截了当地问:“贵妃如何了?”
皇贵妃起身行了礼,微垂着视线,有些虚弱地笑道:“回皇上的话,太医说一切顺利,想必很快就能……”
话音未落,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天际。
“生了,生了!是个小阿哥!”
惠妃愕然之下,笑容扩大了几分,只捏帕子的手蓦地一紧。
皇贵妃乘轿回到承乾宫之时,已是华灯初上了。
深秋的冷风很不好受,刮得人头疼,她的脸色刷白刷白的,手脚冰凉,缓了好一会儿才抬步走去。
甄嬷嬷赶忙让人熬了姜汤来,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娘娘……”
“我这身子是不中用了。”皇贵妃苦笑一声,想起十阿哥诞生的喜事,眼神暗了一暗,“倒是钮钴禄氏,皇上竟允她生了阿哥!”
贵妃亲子,再怎么说,总比胤禛这个皇贵妃养子来的尊贵。
横亘在面前的,除了太子,又出来一个奶娃娃……索额图那头,不能再拖了。
得一个一个解决才好。
她忽然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迫切之感,抓住甄嬷嬷的手,急急问道:“这么久了,阿玛怎的还没递消息来?”索额图依然活得风生水起!
他叮嘱她小心行事,切不可提起为四阿哥更改玉牒,皇贵妃静默良久,终究还是听了进去。
但索额图不同,赫舍里氏不同,那是血海深仇,无法消弭的泼天大恨!皇贵妃如今还有一口心气,是为了胤禛,更是为了复仇。
甄嬷嬷心里咯噔一下,撇下眼,扯出勉强的笑容,“娘娘莫急,想是正事忙碌,老爷分不开身……”
皇贵妃紧盯着甄嬷嬷,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撕心裂肺地咳嗽了几下,而后拽着她的领口,厉声道:“说!”
甄嬷嬷的领口被扯得紧紧的,艰难地呼吸了几口气,断断续续地喊了声娘娘。
望进皇贵妃的眼底,已然趋进血红,甄嬷嬷半点怨气也没有,唯独鼻尖一酸:“老爷说……时机未到,让娘娘多忍一忍……”
皇贵妃一把推开她,踉跄了几步,茫然许久,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忍?”她喃喃道,“凭什么?我忍的还不够?”
胤禛的事,不为她筹划也就罢了,连替她报仇也不肯。
佟家元气大伤,脸面全无,阿玛竟半点也不在乎!
“本宫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成了家族的弃子。”皇贵妃喉间涌上阵阵腥甜,闭了闭眼,“好,太好了。下一步,是不是要送茹月进宫了?”
茹月是佟家的二姑娘,皇贵妃的亲妹妹,现年十三,正是豆蔻年纪。
甄嬷嬷不可置信地颤抖了起来,皇贵妃讽笑一声,把嘴里的血腥味咽了下去。
半晌后,她面无表情地道:“时机已至,他们不会得逞的。”贵妃产子的喜讯传遍整个京城,可以说,除了扬眉吐气的钮钴禄一族,明珠、索额图他们却觉得失望,没有半分欣喜。
明珠有着诸多顾虑。顾虑两家因晚辈产生的龃龉,顾虑纳喇氏在宫里的利益,还顾虑贵妃出月子后统领六宫的事儿;至于索额图,是完完全全地为太子谋划,不容许半点威胁到储位的因素出现。
贵妃之子,身份贵重。十阿哥的背后,可是站着一整个钮钴禄氏……
不论心里怎么想,面上总要摆出个态度来。
一前一后,体面的贺礼送进了果毅公府,年方十七、尚未成亲的贵妃之弟阿灵阿喜气洋洋地前来相迎,见了明珠,短暂地忘却了揆叙这个“宿敌”,少见地给他了一个好脸色。
明珠摇了摇头,心道,没长辈张罗,这小子还差得远。
索额图看在眼里,有些可惜,又有些轻蔑,心神放松了下来。
遏必隆终究不在了,贵妃得了万岁爷看重,却并不受宠,担心十阿哥,无异于杞人忧天。
况且,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能顶什么用?大阿哥和太子,都已快成人了!
等长大些,窥见皇上对十阿哥的态度,再做打算不迟。
永寿宫。
贵妃对前朝的暗涌心知肚明,不用打探也心中有数。
夜色已深,她看够了怀里的睡的正香、浑身通红的小猴子阿哥,将他抱给奶嬷嬷,隐去唇边的笑意,浮上了忧虑的神色。
皇上愿意给她一个孩子,她是感激的。
钮钴禄氏需要一个身体康健的阿哥,才能稳住青黄不接的局面,才能顺利等到阿灵阿成长起来,重新振兴家族,以求步入鼎盛。
可因着她贵妃的身份,小十出生,注定会打破宫里的平静,招来许多暗箭。不说别的,皇贵妃和惠妃两个,哪会存什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