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云琇注意到他不同寻常的神色,扬了扬眉。张有德如释重负地躬身:“娘娘,九阿哥来了,说是给您请安……”
闻言,温贵妃笑道:“快领进来,本宫好久未见小九了。离下学都有好些时辰了,可是遇上什么事儿耽误了?”
“回温贵妃娘娘的话,九阿哥、九阿哥一早溜进了暖阁,奴才拦不住啊娘娘。”
云琹一愣,心道坏了。
胤禟这臭小子,聪明劲儿憋着没处使,说是进了暖阁,实则偷听吧?
此时,隆科多与李四儿的事……
他定是在想,本宫是如何知道的。
以往不是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可云琇笃定,胤禟从没往这方面想过,把一切归咎于他的“重生”,心里别提多美了。
可今儿她与温贵妃的交谈,太过明显……
难不成真要坦诚,说额娘做了一个预知未来的梦,梦中的赫舍里氏被害苦了去?
还是说额娘与你太子二哥绑在了一块儿,只等着日后更进一步,做个悠闲自在的皇贵太妃?
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云琇沉下了脸:“偷鸡摸狗的,成何体统。把他给我带出来。”
暖阁里头,胤禌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袖,他悄悄道:“九哥,不是说请安么?额娘还没见到你呢。”
声音软糯糯的。
胤禟猫着身子,听言只动了动耳朵,张着嘴不言语。
他踮着脚贴在了隔帘上,神色呆滞了好半晌,依旧止不住满心震撼。因着没站稳,重心一歪,被胤禌轻轻一扯,整个人就“咚”地一声翻倒在了地上。
胤禟依旧没回过神来,甚至感觉不到痛楚,双目无神望着虚空,小身板直挺挺的。
胤禌吓坏了。
十一阿哥眼里迅速含了一泡泪:“额娘!九哥,九哥他发了羊癫,不行了!”胤禌的哭腔传来,温贵妃当即一惊,赶忙起身匆匆往里走。扭头一看,见云琇揉着眉心,久久没有动作,她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拧眉道:“你个做额娘的,如此不上心……”
“他们哥俩闹着玩儿。”云琇放下手,终究还是道了一句。
温贵妃怎么也不信她,这时候,伺候十一阿哥的奶嬷嬷面上掩饰不住的慌色,鱼贯而出齐齐请罪:“娘娘,九阿哥……附在帘上僵了身体,现已无恙,只是突然惊着了十一阿哥。”
听闻这话,温贵妃回过味来了。
附在帘上?
这是在偷听呢?
瞥见云琇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让人发冷,温贵妃轻咳一声,委婉地劝了几句,说孩子天性使然,皇上刚下了力气管教,你注意着些,不要打压得太狠了。
接近晚膳时分,温贵妃也不便多留,苦口婆心地为胤禟求情之后,起轿回了永寿宫。而此时的暖阁里头
胤秌终于听见了他十一弟的喊话。
羊癫?不行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白净的包子脸扭曲着,快被倒霉孩子给气死了。
转念一想,这是自个的亲弟弟,向来乖巧惹人疼,不是老十那任打任骂的憨货,于是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十一啊,九哥好着呢。”
胤禌抹了把眼泪,抽抽噎噎地控诉道:“九哥方才吓人。”
十一的眼睛透亮如黑曜石,胤禟一颗心霎时就软了,废了好大劲儿安抚,终于让胤禌止住了抽噎,重新牵起他的衣袖,破涕为笑。
胤禟刚松了口气,转身瞧见笑吟吟的云琇,顿时像被掐了嗓子,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额娘同你九哥说说话,”云琇牵起胤禌的小手,用帕子轻柔地擦了擦一张花猫脸,温声道,“偷听的行径是不对的,胤禌说是不是?”
胤禌思考了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小声地说:“吓人的行径也是不对的。”
“……”胤禟垂头丧气地跟着额娘去了里间。
遣散了宫人,云琇打量了二儿子半晌,哼了一声:“能耐了。重活一回,把什么蠢事都干了个全,你也不羞臊?”
他求神拜佛祈祷现实千万不要如他所想,可恰恰相反,它成了真。
平地起惊雷,震得胤禟一个哆嗦,他惊恐地瞪大眼:“额,额娘。”
额娘也重活了一回?
难怪,难怪。
难怪宫中格局与前世大不一样,难怪他一睁眼的时候,额娘说她“善妒性毒”。老爷子被她整治得服服帖帖,太子与索额图渐渐疏远,如今就连隆科多也要遭殃了!
天爷哎。
说不出心头是个什么滋味,欣喜激动、伤感愧疚奔涌而上,胤禟僵硬地站在原地,就如一只煮熟的虾子,脸通红通红的。
这辈子闯的祸,额娘全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