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夜里虽暗,但李昶还是瞧见了赵宣脸上一块血迹……不会是有什么是吧?
他走到案边,写了张纸条,趁茹安园忙乱叫小尼姑代递给赵宣。
恭顺长公主歪在软榻上,院里人多,又不好晒太阳。更何况这几日阴雨绵绵的,叫人心里不痛快。
“母亲今日如何?”赵宣接过染香托盘上的粥递过去。长公主浅浅呡上几口说:“没什么大事,反倒是初华你。我昨日听太医说你是……魔怔了?”她看着赵宣喃喃自语道:“这脸上的印记真真是与当年一模一样。”她声音渐小,抬头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拉着赵宣的手说:“初华你记好,无论日后嫁去何处都不要招惹君家一脉了。我们与陛下终
究是不一样的。倘若……倘若你外祖母有一日去了,咱们也不用再入宫了。”
赵宣垂下眼睫,羽扇一般的睫毛掩去眸中波澜。承安帝这次是真的伤透了长公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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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先帝猝崩,承安帝只有十二岁。居在宫中,尚未封王。陈王,晋王接连起兵逼宫。先茹妃及太子被大火烧死在东宫。
先帝崩前一刻召了恭顺长公主在身边。他躺在龙榻上,整个人僵劲着,只有脸与手指还能活动。他招招手说:“恭顺,朕的好孩子……咳咳……咳……朕一向偏爱你一些……来……过来。”
“父皇?儿臣……”恭顺站在原地不敢靠近。先帝又躺好,许久才蓄足了力气说:“好孩子,别怕……父皇就要走了,最后有话与你说……咳……你,附耳过来。”
恭顺犹豫着偎在床沿,将耳朵凑到枕边。先帝是嘴动了动,她双瞳兀然骤缩,跌坐在地上。
她用手拼命地捂着嘴,硕大的泪珠自脸上滚落。才不至于惊叫出声:“父皇,不要,恭顺……呼……呼……恭顺不要!”她喘着粗气儿,狼狈地爬到龙榻边,先帝已经没有了生息。但一双无神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恭顺。
恭顺沿着床沿滑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她知道,父皇在选择给她信任的同时,也代她选择了死亡。外面的众位皇子王爷冲了进来。
秦王拎起她的进口,扯得她双脚悬空问:“遗诏是什么?先皇遗诏是什么?!”恭顺垂首摇头。好在有嘉顺皇后上前来护着,嘉顺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
先帝驾崩后的第三日,宫里彻底乱了。各王兵马进入内宫,大有分庭抗礼之势。孝庄仁皇太后迁居陆云山,恭顺被囚在成王处,嘉顺皇后与皇嫡子君守燕仍居正阳宫,遭秦王胁迫。
或许不是死亡……或许……恭顺用送来的食盒不停地砸门。她想拼一回,外头侍卫不耐烦的应声道:“奶奶的,砸什么?你以为你还是个金贵的公主不成?!”
恭顺充耳不闻,只自顾自地说:“你们不是都想要遗诏吗?遗诏……的确是在本公主手里的的。”她在一片凌乱里端坐着。嫡公主的威仪尊贵尽显无疑。
“呵。”恭顺轻笑:“尔等低贱之人,不用想本公主行大礼吗?”她勾了勾手指,提高了音量,好让门外的奴才都听到:“本公主有先帝遗诏!见诏,如陛下亲临。一律人等,不得阻拦!”她穿着脏乱的衣裳,一步一步,堂而皇之的走出了这个困她近半月的牢笼。
那封遗诏,以及先帝为她择好的死亡,或许可以换来更多。她血脉里一种本性的杀伐开始滋生,好似帝王家天生就有的野心渐渐膨胀。
恭顺一路去了广承台,她敲起硕大的铜钟。第一个赶来的人是陈王,之后朝臣陆陆续续而至,近午时乌泱泱已经站满了人。
成王小声问身边侍从道:“她是怎么跑出来的?!”侍从哆哆嗦嗦地答道:“王爷,她有遗诏,属下们需得让行。”成王扭头低咒一声:“混账!你们不会押着她,叫她把遗诏交出来?!”侍从不语,成王抬头朝恭顺道:“皇妹既然有遗诏,何不拿出来?”
恭顺不紧不慢,眸色扫过众人,一一打量。母后与胞弟在秦王手中,若此时如实读诏,各王为了阻止胞弟等级定然要拼个鱼死网破。她们母子三日都要性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