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昶依旧记得,宫门初见。赵宣穿着宫女的衣裳躲在后头,一双灵动的眉眼间,神色皎皎。而后,在昌武侯府碰见她男扮女装,对着自己发怒。不同于江南女子的柔情,她娇气又跋扈,十足的大小姐做派,可不知不觉,就叫人喜欢到骨子里。
其实……少时就见过她,在江南,也是一样的自傲,却傲出一种可爱,傲的叫人心疼。那个时候她跟着一位嬷嬷独居江南,没有名字,只记得那嬷嬷喊她小囡。
八月初十那一日,也就是赵宣的生辰。“十”为归元之数,又称为“华”。因而赵宣乳名唤作“初华”。她三更天时便醒了,映棠、昭娘轮着给上妆,更衣。恰把匣子里那块红玉鈿花给翻了出来。映棠愣了一下问:“郡主戴不戴这个?”她把鈿花朝赵宣头上比了比说:“郡主瞧,煞是好看呢。”
赵宣刚刚要回绝了,又有些不忍心,确实是好看的。再说,八百两银子的东西,不戴难道放着生灰不成?
她点点头说:“确实好看。”映棠乐滋滋的给她别在发间。她最爱看自己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了,也好叫二房那几个小姐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雍容华贵。可偏生赵宣平日不爱待这些。
昭娘拿过新裁的夏衣过来说:“郡主瞧瞧,要穿哪一件?红色吧,喜庆的日子穿红色好看!”
赵宣没听她的,挑挑拣拣点了一件黑色的裙装,又叫人去拿了一件红纱的罩衣,罩在裙子外头。佛珠围着她看了许久道:“奴婢瞧着郡主活像了话本子里那黑龙公主呢。”赵宣嗔她胡说,嘴上却是带着笑意。
卯时三刻,赵宣领着三个丫头上了马车。染香已侯在郡主府外,上前扶了赵宣下车道:“~郡主今日好生漂亮。”赵宣先下心情好,与她逗趣儿说:“我往日便不漂亮?”染香低头讨饶说:“郡主可放过奴婢,别开这玩笑话。”赵宣应下,偏头问她:“这郡主府上,可有厨子?”
染香一面往里走,一面答说:“奴婢过来第二日就叫人请了厨子、门房、管事娘子和账房先生,以及住在府内的郎中。”她讲:“郡主这会儿怕是没用早膳,灶头上已热了小米粥,现在正好叫人给端上来。”
说话间就到了主院,有婢子盛了粥上来,赵宣看她面善,记得她叫“宣画”。用完早膳,头一个来的是李昶。他今日穿的是勾了红色纹路的黑袍,领口与袖口,接用黑线修的双面绣。瞧着衣裳色调倒是与赵宣撞上了。
李昶一进门就眼见瞧见赵宣发间的红玉,心情一下子大好。径直坐下了说:“郡主来的真早,不多睡一会?”。赵宣喝了口茶问他:“世子来的也不迟。今日我是东道主,自然要赶早了来。”
李昶盯着她问:“郡主可曾去过江南?”赵宣蹙眉,半会儿又舒展开说:“未曾去过,不过我知道,世子原先一直是住在江南。听说南方一带,婉丽亲水,气候养人。早想着哪日可以一游。”李昶抿唇笑说:“总有一日会去的,郡主会发现那里熟悉的紧。”
赵宣被他莫名其妙的一串话说的摸不着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房周才家的就来报说:“郡主,外头淮王世子、姑娘同林家的两位一同到了。”赵宣起身出门迎。君淳与她许久不见了,少时几个孩子里,出去少爷们。就林媳、君淳、赵宣跟着爬树,下泥地。不爱女红四艺。少不得让大人们费心。
君淳大大咧咧地走进来,扑上去抱住赵宣说:“我可是想死你了!”君逸倒是面无表情地拆台说:“多亏了你的帖子,她这几日仍在禁足中。父王叫她关在屋里抄《女戒》。”君淳回头瞪他说:“平日也不见你同云家姐姐这样甩脸子说话!我那日可是全听见了。什么‘玉娥姑娘,在下对你的心意……’唔……唔……你放开!让我说完!”她装模作样地执起赵宣的手,含情脉脉,被君逸捂了嘴直接拖走。
云樱,云府幺女。同君逸自小定的娃娃亲,闺名唤“玉娥”。
林家的家教不似淮王府那样严,林湍也不逼着她们学什么规矩,这样的身家总不会嫁不出去。君家兄妹打小互掐到大,林家就是典型的兄友弟恭了。林昭是读书人,刀枪棍棒也会一些,算是个儒将了,对小一些的弟弟妹妹和善得开不得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