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君知道,这便是和光他的恶趣味了。
意料之中的,和尚没有应邀,谢绝后,他径直离开此界了。
转身前,他与同尘君四目相对,彼此之间仅一礼貌颔首罢了。
这就是同尘君和这个灰衣僧人仅此一次的见面,传说中的……一面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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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如白驹,从过往的时空中奔回,同尘君凝神看这壁画,蹙眉不解:“你为何在此处?”
从前和光曾与他随口说过这和尚的来历,说是天龙八部的真佛之一,惯于游走三千位面,只身奔赴于伟大的“渡魔大业”,行踪缥缈不定,极为难寻。
可是现在,同尘君发现这位真佛,行踪定在微生陆离的地宫里,少说有千年了!
果然,灰衣僧人眼中闪过一抹苦恼,他又轻叹了一声,问:“你可曾听过“画龙点睛”的故事?”
相传梁代的大画家张僧繇,曾经在金陵安乐寺的墙壁上画了四条龙,起初他不给龙点眼睛,说若是点了眼睛,龙便会飞走。围观的人们不相信,偏要叫他点上。结果他刚点了两条,突然天象大变,雷电交加,两条龙震破墙壁,离墙而出,乘风上天,墙壁上就只剩下没点眼睛的两条龙,这便是“画龙点睛”的典故。
故事真假不论,但是这会儿,和尚的处境,和两条飞走的龙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和尚见同尘君知道这成语,欣然颔首,道:“画这壁画的人,便是礼朝不逊于张僧繇的另一位画家……”
同尘君心神领会:“你被困在此处了?”
张僧繇能让两条壁画里的龙乘云上天,不输于张僧繇的人,自然也能在画下真神之后,引来真神的神识附着于画中,使得画成了活的,又或许说,这和许多能够显灵的神像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见同尘君明白了,和尚便不再多言,只是道:“那人不过与我一面之缘罢了,画工确实惊天动地,泣鬼神……”
可不是惊天动地泣鬼神嘛,起先他也只是感觉到了冥冥之中的某种牵引力,那时候他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谁在造他的神像又或许是画他的神像,然后做法邀请他降临罢了。
他不比其他真佛香火供奉日夜不绝,试问,有谁会去供奉一个主杀嗜杀的阿修罗呢?
正是因为好奇,他便放纵自己那一缕神识顺着那股玄妙的牵引力,穿梭过无数光怪陆离,时空婆娑的界限,降临在了一副壁画上。
一副……陵墓里的壁画!!!和尚的心情实在是过于一言难尽了。
等到和尚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时空的牵引已经消失了,他无法顺势离开。
如果他要强行离开,必然会破坏这壁画,就如张僧繇的画里,那两条龙震破墙壁那样。一副宏大的壁画,说是一个画家一生的苦心孤诣、呕心沥血也不为过,许是顾虑到这凡人作这壁画极为不易,他没有那么做。
好在和尚拥有一双能勘破过去未来无极限的轮回之眼,他“看到”了未来,同尘君会来助他一臂之力。
于是,他就等在了此处。
时光荏苒,千年已过,同尘君果然现身了。
同尘君:“……”
“怎么了?”和尚问。
同尘君摇了摇头,道:“忽然想起了些许别的事情罢了,我要如何助你?”
按照和尚所说的,同尘君为他重新描绘了一条虚幻的通天之路,释放了他的这一缕神识。
和尚的神识脱离壁画之后,花蛇惊诧地舌头都收不回去了,不为别的,正因为失去了神灵的“保鲜作用”,这壁画开始遭受时间的反噬了。
在壁画飞速变黄、老化、颜色脱落之中,和尚缥缈的神识于半空中回首,冲同尘君微微颔首,一如千年前初见时那般,点到即止。
“多谢。”他的声音消散在细微的尘埃里。
同尘君再回首,壁画之中扶苏太子的剑,已经看不清那精致的纹路了,扶苏太子的眉眼,也模糊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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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知道那和尚为何困守此处千年后,同尘君的情绪似乎不太美妙,花蛇是个没脑子的,它正得儿呵的摇首摆尾,乐颠颠地跟在同尘君身后,时不时还拿脑袋上的两个突突去蹭同尘君的手,反正就是完全感觉不到任何不妙的变化。
唯有2020是敏锐的,它察觉到了同尘君的情绪不对劲,小心翼翼地拿自己的兔鼻子蹭了蹭同尘君的脸:“大佬,大佬~”
同尘君正缓缓地走回主墓室,闻言像是回过神来了一般,垂首敛眉看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