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得知叔王之事,朕即令人接你到此,本已足够。念你孝顺,如今你既已见过你父王,之后便是丧事仪程,你若执意如此—”
这话还没说完,季雨菲就自己利索地爬了起来,同样面无表情地仰头问陈长安:“我父王有遗书?在哪儿?”
陈长安看了她一眼:“给你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叔王毕竟是亲王,太宗皇帝所出嫡子,此遗书,之后少不得让送进宫请皇祖母过一下目,之后还得放入宗人府保存,所以…”
意思就是自己看了后得归还呗?季雨菲硬邦邦地回了句:“我就看一下!”
有了这句话,之后候在外头的太监总管便用手托着一封信进来,低头交给了季雨菲。
可惜康王在信里并没有多说什么,信也写得比较简短,只说自己当年心恸康王妃之死,如今又未能照顾好女儿,心怀愧疚,又倍感孤苦无依、人生无望,哪怕遁入空门,终是不能释怀,遂决定自我了断。
信尾说了两点愿望,一是希望丧事简单,天气炎热,停灵三日后即可下葬,灵堂就设在这院子里,谢绝吊唁拜祭,只希望死后能与康王妃合葬,二是表示了对日后不能再侍奉太皇太后的遗憾,希望她老人家身体康健,宽恕他这个不孝子。
季雨菲来回看了好几遍,不知怎的,总觉得这封信写得比较…呃,官方。
对,没错,就是这种感觉,挺官方的,而且对自己这个女儿一点都没有什么交代,虽说之前两人也算是告过别了,但…季雨菲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按说她家父王不可能就此对自己毫无任何交代就这么走了。
于是再把这封信交还给太监总管后,季雨菲还是一脸怀疑地多问了一句:“我父王就留了这封信?”该不会被他们给截留了吧?
对此,陈长安倒也耐心,吩咐旁边的太监总管:“去把今天早上最先发现王爷情况的那人叫来。”
不一会儿,一个抖抖索索的小和尚就被叫了进来,低着头自我介绍说是伺候康王日常生活起居的,今早他在门外想进屋伺候梳洗却发现里头毫无声音,一开始以为康王还在睡觉没敢打扰,等到过了时辰觉得不对劲,大着胆子推门而入才发现康王已经死去多时。
“小僧当时没敢多停留,一看王爷有点不对,赶紧跑出去告诉了师父,师父也很快就去禀告了方丈大师,中间吩咐小僧守在王爷门口,小僧寸步不敢离,后来方丈大师也亲自来了,跟小僧师父一起进屋查看后也很快就退了出来,之后就谁也没再进去。”
“小僧所言句句是实,出家人不打诳语,还请诸位女施主明察!”那小和尚也不知想问他话的人是谁,见屋里不止一个女性,便索性都称呼了。
季雨菲看那小和尚挺害怕的,也不想为难他,何况到这个地步,就算真有别的什么遗言遗物,陈长安估计也不打算给自己,便也就默认了:“谢谢你,没事,就是问一下,不用害怕。”
“好了,”陈长安见那小和尚低头一步步退出门,转头便对季雨菲说道:“该问的你都已问清楚,该看的也都给你看了,要陪着你父王也不是不可以,但眼下你不能再待在这屋里,而且后面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也有数。”
如此,屋内沉默了阵,季雨菲总算勉强答应了声:“好,我会到别的屋里待着,陪父王过完这三天,我要亲自送他到皇陵。”
“不行!”对此陈长安想也没想就给拒绝了:“叔王虽然入了空门,但丧事太过简单,皇祖母那边肯定第一个不同意,何况停灵三天已是过于草率,葬礼朕会命人按亲王规格安排。”
意思是自己这个死人不适合在众人面前再出现喽?季雨菲开始想要怎么反驳陈长安的话,想来想去,忽的想到了一件事,这么一想,顿时眼泪又落了下来,连带声音也哽咽了:
“那我要给我父王守孝三年!”
看来这就是康王所说的办法了,要不是自己一直逼问,康王也不至于想出如此令人绝望的办法啊,季雨菲痛哭着捂住了自己的脸:“父王,我对不起你!”季雨菲这一说一哭,陈长安自然也想到了,脸色铁青地当着景姑姑的面说了句:“陈婉清,昭慧郡主早已入皇陵,给康王守孝一事,便不用作数,看在皇祖母面上,朕准你三个月,你给朕收拾好自个儿,三个月后进宫!”
这次季雨菲倒是没扑过去要干嘛,只是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和愧疚里痛哭着,原来这就是康王说的要护自己周全的法子啊,康王一死,太皇太后还在,自己作为女儿就可以要求守孝,三年内,自己未嫁,谢宜江未娶,自然就仍有在一起的希望,哪怕躲不了陈长安一世,也能避得了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