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季雨菲暗自决定,等下确实要回去把康王给自己的那封信拿出来好好看了,也不知信里会说些什么。
季雨菲脑子里在这般想的时候,景姑姑则依旧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讲:
“再后来,许是出了宫,见的事情多了,姑姑便觉得,先帝对我,那些年,可能也是如你父王对你这般吧…”
听到这里,季雨菲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位景姑姑当年确实是对自己那位皇祖父情根深种,可惜听她话里的意思,对方只是拿她当女儿看待,而自己跟康王的父女互动,也许无形中终于让她意识到自己其实只是一厢情愿。
唉,这个话题虽然自己一直很期待听到,但真的听到了,似乎也有点尴尬呢,季雨菲只得更加保持沉默了,恨不得隐身。
而景姑姑似乎还在想着这件事,当然,这事对她来说确实影响深远:
“婉清,你曾跟我提过,先帝当初有个幼妹,不幸死于前朝之手,这件事,其实我也曾有所耳闻,只是没去关注它,待到你后来提及,唉,也许是本来就有些想法,后来便自以为给想通了:当初我被先帝带入宫中的年纪,不正好就是跟那个小姑娘差不多么?”
“而且我还记得,先帝也曾在我成年后跟我回忆,说当初他初见我时,我躲在桌子底下,本来一直在哭的,见了他,居然就自己从桌子底下走了出来伸着双手要他抱,还朝他喊着‘哥哥、哥哥’,所以后来想起此事,便觉得,兴许,先帝之所以把我带进宫,他是那般重情重义的人,就是把我当做了他那早夭的小妹妹吧!”
行吧,这种推测也是能成立的,所谓补偿心理嘛,那位先帝当年没法救回早夭的妹妹,一直引以为憾,结果突然碰到了这么个同样落难的小姑娘,还管自己叫“哥哥”,定然就没法不管不顾了,所以连带后来死了都要留下遗言要后继者继续帮他照顾好这位“小妹妹”。
季雨菲这么随着景姑姑的话想着的时候,对方却话锋一转,又说到了康王:
“本来,我已心灰意冷,只觉这些年,乃至这辈子,其实都是白活了,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人生实在无趣,只是后来多了个阿宁,所以一开始会陪你出逃,后来也愿意跟你再尝试一次,其实也是想着要再见到阿宁,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王爷他,在最后见我的那一次,却跟我说…”
“说什么?”季雨菲下意识地抬头问了一句。待到反应过来,话已经问出口了,好在应该也不是很要紧,季雨菲赶紧屏气凝神打住,希望没有干扰到景姑姑。
好在今晚的景姑姑真心是打开了话匣子,季雨菲的话就像没听到一般,并没有丝毫影响到她:
“你父王说,其实当初你皇祖父临终前,那会儿我自然是没有资格到他跟前的,而且可能你父王也跟你提过吧?那会儿,跟之前三皇子立储情形差不多,你皇伯父作为皇长子,几经折腾,虽然被立了太子,但当时情形也不算太稳定,所以那会儿整个宫里都是一副肃杀气氛,人人都绷紧了弦,我呢,倒没去管这些,反正只觉天已经塌了。”
“所以后来没想着去问当时的情形,也没人来告诉我当时的情形,毕竟,我算什么呢?”说到这里,景姑姑有点自嘲地笑了下。
也是,一个来历不明不白的孤女,在皇位纷争的背景下,压根儿就不值一提。
“大相国寺那一次见面,你父王却跟我说,”说到这里,景姑姑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说他后来仔细回想了下,他的父皇,在最后时刻,嘴里其实一直在喃喃自语般念叨着不知什么话,可惜那会儿一来床前哭声一片给掩盖了,二来,说实话,该颁的已经颁了,该交代的也都已经交代了,虽然还是皇帝,但对很多人来说,已经跟死了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在等他最终咽下那口气而已,所以基本没什么人在注意。”
“你父王说,那会儿大家都忙着围在你皇伯父周围,他便一个人低头闭着眼睛伏在先帝床头,之前哭得太多,再之前更是一直在床前侍疾,人其实有点发蒙,恍恍惚惚中,觉得有人在摸他的脸。”
“可惜你父王说,他当时年纪轻,只觉如山一般的父皇就这么倒下了,对未来便很是惶恐不安,人又累,一时间既睁不开眼睛,也不想睁开眼睛,便任由那只手在他脸上摸着。”
“床边没有什么人,那手带着些凉意,当时是九月份,京城穿夹衣的人都不算多,你父王说,事后他想,只能是躺在床上行将就木的先帝,别人不至于一直摸他的脸而不叫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