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滩鸥鹭记_作者:桃桃和沾沾(1258)

2021-02-21 桃桃和沾沾

又叮嘱跪在后头的萧梦醒:“阿醒,好孩子,以后你要记得尽心尽力地护着阿宁,一辈子对她好啊!”

眼看萧梦醒哽咽称是磕头,景姑姑最后又看了下已然泣不成声的陈婉清:“还有你,婉清,好孩子,姑姑也只能陪你到这儿啦,好在,宜江会是个好夫婿,等到了地下,姑姑也可以跟你父王交代啦!”

“不行!”陈婉宁突然大喊了声:“师父,朕现在是皇帝,朕不许你死,你就不能死!”

“你不是说,以后还要给朕教养孩子么,你走了,朕以后的孩子怎么办?”

“阿宁…”景姑姑含笑看着眼前的皇帝,眼角的泪缓缓流下:“对不起啦,你的孩子,师父没法看到…”

话未说完,眼睛却慢慢地闭上了!

后面的情形,陈婉清其实都记不太清楚了,虽然宜江一直在旁边陪着,但自己哭得浑浑噩噩,眼前的人和事也都朦朦胧胧,所以只记得当时萧梦醒扑上来抱住了皇帝,至于皇帝后来是什么个反应,却一直都想不大起来了。

多年后某次偶然说起,早就已经连扬眉、咧嘴等微表情都很少出现了的皇帝,却仍是沉默了好一阵子,陈婉清便知,那时刚没了师父的皇帝的痛苦,大约…就是没了母亲的心情吧?

就跟自己没了父王一样。

“阿宁,”于是难得的,陈婉清再次喊了一声多年未曾喊过的称呼,努力做出了一副笑意:“姑姑当时说你流的是鲛人泪,我也觉得,你呀,从末世来到这里,真的是来历练一般,感受真实人生的百般滋味…”

所以后来真实感受到了生离死别滋味的皇帝陈婉宁便发了疯一般,一身孝服率军南下,虽然中间又隔了整整三年,一度跟陈长安划江而治,但最终还是打到了京城。

这段特殊的时期,世人为了方便称呼,把陈长安称为文帝,把陈婉宁称为武帝,兄妹俩各自为政,但在后来的史册上,则被记载为—

三年平乱。平什么乱?史书上把具体过程写得讳莫如深,结果倒是清晰明了—

复三年,平四海,帝归京。

照陈婉清看来,好歹凑十个字嘛,这当中的过程可是十分的艰难,十分的感慨,十分的…让人百味杂陈啊!

最艰难时,皇帝跟他们一帮人一起被围困在太原城,大冷天的,别说地龙了,连炭火都没有,白流苏家的小子葛大胖都被冻得直流鼻涕,后来是白夫人做主,把西门家的天香楼整个给拆了当柴烧。

就这样,白天大家还是舍不得烧柴,陈婉清还要和流苏、白夫人等人一起坚持做棉衣,为此大家的手指上都长满了冻疮,脚后跟也开裂了,实在冷得很了,就逗逗已经能跑会跳了的葛大胖,让他跟着自己跑几圈玩几下再说笑一阵,身子便也就暖了。

而就在这样的艰苦条件里,因为这几年持续地打仗,皇帝陈婉宁身上的旧伤新伤本就不少,终于破天荒地生了病。

后来想想,陈婉清是觉得,这家伙其实也就是个普通人,只是在末世里缺医少药,大家便都自动选择了扛着,反正不扛着也没办法,抗不过去么也就是个死。

而在穿过来的这些年里,之前是贵为三公主,有的是人嘘寒问暖,就算在外头漂泊的那些时候,毕竟也是能吃饱穿暖的,人又年轻,加上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比寻常人总是要好上几分,是以基本没生过病,有点小病也是很快就好了。

但从北方道南下以来,一来她毕竟是皇帝,手头有无数事情,担负着无数人的希望,压力自然就比以前大了百倍千倍,不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潇洒状态。

再者,景姑姑的过世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打击,这种心理层面的悲伤状态,按陈婉清从21世纪得来的理解,也是对人体的免疫力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加上身上因为打仗留下了很多伤,于是在饥寒交迫的太原城里,头一次,皇帝因为生病而倒下了。

一直活蹦乱跳的人,生起病来便是很吓人的。最严重的时候,皇帝持续发着高烧,甚至一度说起了“胡话”:“你们听好了:等我死了,你们就割了我的人头献出去,动作要快…就说,就说你们都是被我逼迫的,这样的话,好歹也能留你们一命—”

一直守在床前的陈婉清听了顿时心如刀割,厉声大叫:“你闭嘴!要死一起死!我是绝对不会跟陈长安屈服的!”

“你别误会啊,”似乎是被这一声大叫给惊着了,本来迷迷糊糊的皇帝,努力撑开了沉重的眼皮,还解释了句:“我是怕我死了变成丧尸啊,回头咬你们了怎么办?”

一边说还一边努力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