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意是唤暗卫现身,没成想那祝南虞动作更快,在矫健有力的马蹄即将踏上小童孱弱的身躯这千钧一发之时,他如离弦的箭一般敏捷又矫健的冲过去,不带半分犹豫抱着那小童就地一个滚儿便从马蹄下躲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纵马之人一身锦衣华服却技艺不精,无端之人险些挡住他的去路,他心下暴躁,当即扯住缰绳便要直冲祝南虞,可在调转方向时失去控制,脾性如同主人的高头大马瞬间冲向了周家瓦舍的大门。
薛碧微与赵宸就立在票口,显然会被殃及池鱼。她理智尚存,赶紧揽着小团子往后退,谁知左右百姓逃窜,你推我搡,全无秩序。
她一时不察被一壮汉大力冲撞,脚又踩上混乱中落在地上的物什,是以当即一个趔趄坐倒在地,还连累着赵宸也一同摔倒。
马蹄近在眼前,避无可避。她顾不得自己,赶紧翻身盖住赵宸,忙乱间察看了一眼他的状况,只见他眼神迷蒙,眨眼便昏了过去。
祝南虞见此情形目呲欲裂,可他距离太远,绕是用尽力气跑过来也会晚一步。好在迫在眉睫之际,冉七和荀五飞身而出,一人挡住薛碧微与赵宸避免再遭伤害,另一人弹身跳起,一个回旋踢就踹上马身,顿时人仰马翻,避免了一场闹市踩踏的祸事。
荀五回头见自家陛下无事,心下大定。他吊儿郎当的走到因摔伤而痛得满地打滚的纵马年青人跟前,抬脚踢踢他,“喂,死了吗?”
那人不知喝了多少酒,酒气冲天的哼哼唧唧叫唤,荀五与冉七对视一眼,而后高声对在旁围观的百姓道:“麻烦诸位跑跑腿去请了官差来。此人纵马伤人,按照我朝律法,轻则杖刑,重则流放。”
“罪行昭昭,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沿街的商贩几乎都被混乱波及,好好的生意被毁不说,还险些成了蹄下亡魂,因而荀五话音一落,众人纷纷拍手称快且高声附和着。此时赵西瑶怀抱着牛皮纸袋装的零嘴儿和祁徽着急忙慌的冲向薛碧微,“微姐儿!”
“你和豚儿可有受伤?!啊?啊?”她满脸焦急,不住的上下左右、甚至动手去探看薛碧微有无大碍。
薛碧微惊魂未定,将赵宸抱在怀里,“我无事。只是豚儿晕倒了,需得尽快带他去看大夫。”她的脚似乎也扭伤了,脚踝一抽一抽的疼。
赵西瑶见她动作吃力,立马扔了零嘴儿去扶,祝南虞也极快的将赵宸接过来。祁徽搭不上手,便转身去找那胆大包天的肇事者算账。
冉七、荀五做完好事不留名,已经悄悄的再次隐匿在人群中,因而祁徽看到都只有躺到在地的人和马。
他提起脚尖把那人的脸翻过来,待定睛一看,只觉气血上涌,咬牙切齿的骂道:“好你个狗杂碎许忻!你自己的狗命不值钱便想着祸害无辜之人?今日小爷我不好生教训你!你怕是不知道小爷这祁姓如何写!”
赵西瑶闻言,眉心一蹙,几个大步也跑了过去,一见那人确实是许忻,她不禁唾口道:“你许家从上到下都是一群坏胚子!臭混蛋!”她气不过还上脚踩了许忻几下,钻心的疼痛正好将许忻原本混沌不堪的脑袋刺得一机灵,让他恢复了些神智。
遇上这俩小魔王,不怕许忻不遭罪。
祝南虞看过一眼便收回目光,问薛碧微,“能走吗?如若不然,你在此地稍等,我去雇了驴车驮你和小郎君去医馆?”
“怕是耽搁不得。”薛碧微满心焦急,“劳烦七郎费些力气抱着豚儿,咱们去就近的医馆便是。”
祝南虞垂眸看看她,点头应好。
周家瓦舍的《香柳传》虽是看不了了,可能目睹权贵间争锋相对的较量也足够百姓们做日后谈资。
人群未散,开封府也来了一群官差,吵吵闹闹的,走得远了还能听到许忻在叫嚣,“我爹是参政知事许嵘,你们敢抓我?!祁徽、赵西瑶你们给我等着!老子必要讨回公道!”
祁徽不甘示弱,“去你娘的参政知事!小爷我这就进宫告御状,好好儿的参你一本!狗杂碎!还想跟爷要公道?做你的春秋大梦!”
不知他是否趁势又对许忻拳打脚踢,连声冲破天际的惨叫久久盘旋不去…
日暮之时,将夜未夜。堆在宫殿飞角屋檐的琉璃瓦上的积雪缓慢化开,“滴答”、“滴答”往下坠着水珠。
福宁宫的宫婢呈进一盏参汤,而后颔首敛步的退出寝殿。甫一出门,站在廊庑下指挥小太监们挂宫灯的小姐妹便上来问道:“陛下还是未醒?”
宫婢略一点头,谨慎的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凑近她低语,“太皇太后和贵太妃盯得紧,咱们得时刻警惕,莫要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