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慕淮正心无旁骛地看着容晞啜饮着清茶,觉她低垂着羽睫的模样甚为乖巧可爱,却见丹香引着一个小腹微隆的女人进了偏殿。
阿锦战战兢兢地进殿时,见年轻俊美的新帝看向皇后的眼神是带着温情的。
但转首看向她时,新帝那双深邃的眼却很冰冷,就像是在看一只萤虫。
慕淮不解,问向容晞:“这宫女是何人,唤她进来做甚?”
容晞从罗汉床前起身,恭敬地回道:“皇上,这宫女说您于三月前幸了她…且,她已身怀有孕……”
话未讲完,容晞便听见“哐当——”地一声。
她双眼骤然瞪大。
便见,慕淮竟是将手边的茶盏猛地抛掷于地。
他额侧青筋贲出,难能流露出了暴虐阴戾之态。
亦起身,气势汹汹地走向了阿锦的身前。
阿锦站在殿中,心自是吓得一凛,连连往后退着数步。
容晞也走向了慕淮和阿锦的身旁,她不知慕淮到底幸没幸过阿锦,可那阿锦的肚子里到底怀着孩子,她身为人母,自是不愿见到女人失子落胎。
——“皇上……”
容晞拽住了慕淮的华贵的衣袖。
慕淮却顺势攥住了她的纤腕,让她站在他的身旁。
慕淮看向阿锦的眼神,冰冷又摄人。
昨夜容晞哭得那么伤感,想必就是因为这个阿锦。
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宫女,在这两个月里,毁了容晞对他的信任。
他努力了许久,才稍稍让容晞对他有了些信任。
这个贱人,让他的晞儿同他产生了龃龉。
慕淮空着的一手紧紧地攥成了拳,手背亦是贲出了青筋。
帝王之威,让人生畏。
满殿的宫人跪了一地,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只听,慕淮用极森寒的嗓音迫问阿锦道:“哪来的贱人?朕何时幸过你?”慕淮的话音刚落,本就跪了一地的宫人心中是愈发惊骇,俱都将头首又低了几分。
新帝从前, 便戾名在外。
但自登基后,却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
阿锦自是也吓得大惊失色,她只是翟太后宫里的一名粗使宫婢,没资格陪着太后参宴或是去御花园赏花。
慕淮未登基前, 她只遥遥窥见过他一面, 却也未看清他的容貌。
今日,阿锦方才如此近距离的, 得观天子之颜。
慕淮表情阴鸷, 容貌却是极出色俊美的, 甚至有种芝兰玉树的清俊。
阖宫诸人皆知,新帝慕淮独宠皇后容氏,予她无上的尊荣。
阿锦一直觉得,宫里谁受宠, 谁得势, 都与她这个小小的宫女无关。
可待看清慕淮的相貌后,再一想起这两月,容皇后那副恃宠生骄的嚣张跋扈作态, 阿锦心里,头一次有了妒怨。
虽说容皇后一直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但阿锦却仍觉得,自己受尽了羞辱。
阿锦本就没想留下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与她私通的那个侍卫皮相不错, 他从前油嘴滑舌, 心肝宝贝的唤着她。
知道她有孕后, 却不肯认账,一脸甩狗皮膏药的嫌恶模样,还辱她是个下贱坯子。
阿锦从来没想过,要嫁给这个侍卫,知他俸禄很低,也给不了她想要的富贵日子。
她走错路的原因,无非是深宫寂寞,想找个年轻郎君作伴而已。
阿锦在宫里人微言轻,知道自己有身孕后,也没银子和人脉去尚药局去找个医女开副落子药。
翟太后发现她有身孕后,便开始摆布她的命运,为了让她的孩子能成功保住,每日命宫人看着她,让她饮下大量的汤药。
容皇后也摆布她,甚至还折辱作弄她。
阿锦一早便看出,容皇后是个狠毒且妒忌心强的女人。
她容忍不了别的女人有了皇帝的孩子。
阿锦想,反正自己横竖左右都是死路一条,不如就在临死前,让这容皇后心里同皇帝再生些芥蒂。
她想让容晞不爽利,想让她觉得膈应。
阿锦原本是站在椒房宫偏殿,那华贵的吊顶下。
她有了主意后,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阿锦垂着头首,她不敢去看帝王阴沉愠怒的面容,只语带泣音地编纂着谎话,道:“陛下…您忘了吗?那日汴京的雨很大,奴婢为太后跑腿办事,并未带伞,便在亭榭避雨。碰巧…碰巧陛下也在亭榭避雨,奴婢刚要离开……您就…您就……”
话还未毕,阿锦突觉身侧倏有阴风阵阵。
慕淮已然怒极,他倏地将跪在地上的阿锦拽了起来,阿锦正有些不知所措时,便觉脸颊骤痛。
脑袋里也是”嗡——”地一声。
慕淮习武,手劲很大,他扬手箍阿锦的这一巴掌,让刚站起来的她,再度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