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重生〕_作者:绣生(141)

2021-02-24 绣生

官员们争论半晌,总算发觉上首的韩蝉一句话都未说,只一径沉默着,他们终于意识到什么,悻悻地收了声,安静下来。

韩蝉这才抬眸,扫视一圈,没什么情绪起伏地道:“诸位大人到底在担心什么?”他极轻地笑了一声,将他们的担忧说了出来:“担心陛下伤重不治,朝堂不稳?还是……担心自己顶上乌纱不保?”

他话说得太直白,一众官员面子上挂不住,有人反驳道:“我等只是担忧陛下龙体!”

“那就不必担忧了。”韩蝉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瓷制的杯盖与杯身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是死是活,等人回来了不就知道了?左右也就这两日了。”

他的态度太轻慢,似乎对皇帝死活丝毫不担心。

一众官员们隐约意识到了这其中变化,却也没人敢指责韩蝉大逆不道,他们面面相觑半晌,最后只能不甘心的承认,韩蝉这里恐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只能愈发忐忑地起身告辞。

他们来这一趟,本是想吃个定心丸。毕竟皇帝一向倚重太傅,皇帝的情况韩蝉必定最为清楚。

可真来了他们才发现,事情变化比他们所想象的更为复杂艰险——皇帝的情况恐怕当真是不好了。

而且,太傅韩蝉竟似不与皇帝一条心。

一众官员带着满心忐忑离去,韩蝉冷眼看着,忍不住嗤笑一声。

他坐了片刻,便拂袖起身,往后院行去。

一路之上,并无几个下人,偌大的太傅府中,寂静得可怕。

韩蝉进了卧房,反锁上门,走到最里间后,旋转博古架上的一座玉雕,便见博古架朝着两侧分开,露出了墙壁上的暗门,以及蜿蜒往下的石阶。

端起一盏蜡烛,韩蝉拾级而下,暗门又在他身后合上,毫无痕迹。

台阶甬道十分狭窄,只有一人半宽。其间一片漆黑,没有丝毫光亮,只能靠微弱的蜡烛照明。但韩蝉行走其中,脚步未曾因台阶狭窄黑暗有丝毫的迟滞。似乎已经走过了千百遍般熟悉。

他很快走到台阶尽头,又抬手按动墙上的一块青砖之后,面前仿佛封死的墙壁自中间洞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门。

韩蝉吹灭了蜡烛,迈步进去。身后窄门又随之合上。

相比漆黑甬道,这处暗室里明亮许多,韩蝉将蜡烛随手放在一侧,仔细地整理衣冠之后,方才绕过屏风,进入了内间。

内间灯火通明,左右两侧墙壁边,各摆放着一架九层烛台,一排排手臂粗的白烛静静燃烧着,而在最中间、正对着韩蝉的方向,则供奉着一尊牌位。

——这乃是一处灵堂。

韩蝉放轻步伐上前,似怕惊扰了安息的魂灵。他上了三炷香,静立了片刻,方才低声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不同于他平时的冷冽。

“殷氏传来消息,说李踪胸口中了一箭,虽没能当场将他诛杀,但一箭穿心,恐怕也活不久了。”

他目光放空,似凝着牌位,又似透过牌位看着别处:“我自他三岁开始教导他培养他,又费心助他夺位,却没想到他竟敢生出那种龌龊心思……我本不想杀他,但他最近行事越来越张狂,日后必定会是我复仇路上的阻碍……”

“是以,他非死不可!”

放空的眼神倏尔转冷,最后一点温情泯灭,韩蝉抬手,盯着掌心错乱的纹路看了一会儿,拿起供桌前的小刀,自衣袖上割了一条布帛,系在了墙上的架子上。

白色的布条垂落下来,代表的是一条将要失去的生命。

在这布条两侧,还有数不清的布条垂落下来,或长或短,或宽或窄,都是韩蝉这些年来一条条亲手系上。

他盯着那快要将架子挂满的白色布条看了半晌,收回目光,脸上已经不见半点情绪波动。

“接下来我怕是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殿下了。”他说完,拱手拜了三拜,便转身离开。残破衣袖映着沉寂烛光,透着股迟暮之气。

……

离开暗室之后,韩蝉便去了端王府。

端王按辈分算,是李踪的叔父。成宗皇帝子嗣不丰,一共只有四个儿子。太子殁后,二皇子李干被立太子,便是后来的显宗皇帝。而余下的两个皇子,则分别封了端王与睿王。

睿王早逝,如今就只剩下一个端王。

端王年事已高,在宗人府领了个闲差,并不参与朝政,只在家中含饴弄孙。

韩蝉与端王一向没有交集,此时忽然到端王府上拜访,惹得不少人暗中猜测——这端王庸碌无能,不理朝事。唯一能让韩蝉看得上眼的,恐怕只有那一个刚满三岁的嫡孙。

而端王府在韩蝉离开之后,忽然闭门谢客,也仿佛佐证了众人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