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子死后,她见他第一次露出这般表情时欣喜不已,以为他已经走出了皇兄突然离世的阴影。可当她某次发现他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的眼神时,刹那间发怵了几分。
这哪里是走出皇兄离世的阴影?
分明是选择逃避这个事实。
而楚流墨自己却丝毫也没有发觉,这也是花一宵最恨的地方。
音律?音律……?花一宵轻颦眉,在心底轻念。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声音,不求你回应,我只求你帮他一把,他再这样下去,可是会得心病的……
我知道的。
音律瘫在楚流墨意识之海中画着圆圈。
其实,楚流墨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可能多少是因为她的因素。
那天,楚流墨崩溃,在行馆中痛哭许久,终于想到音律,用心语来找她之时,音律冷脸地说出“调节不好心绪之前不要和我说话”之后,便真的再未和他说一句话。后来音律想想,楚流墨本就没有什么亲近之人,亲近之人之一的离世,又遭另一个比较亲近之人冷眼相待,定难以接受。
当音律后知后觉之时,她突然发现楚流墨的精神逐渐好转,也能正常与人相处,甚至比之前更加冷静自若,她以为他已经做好了觉悟,也没再插手,任其自由发展了下去。可是今日一瞧,却是将她吓了一跳。
真的很难将这个浑身散发出来不要接近我的气息的楚流墨与那个一脸天真无邪的楚流墨联系到一起……
她这个系统做的真的是不称职,连这点细节都发现不了。
现在的楚流墨,分明是一具没有感情的人皮木偶啊!
音律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
久不听音律说话的楚流墨突然听到音律叹息的声音身体一震,牵马的缰绳不由得握紧了些,他按捺住心跳,轻问——虽然有绝大多数的可能性她不会回复:怎么了?小律?
怎么了?还不是为了你的事烦恼?
音律食指点着控制台,并没有把这句话送到楚流墨的心声之中,良久,却是听到楚流墨的一声极轻的叹气声。
如果这时候系统在就好了,音律垂下了头。
这样,起码她还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在音律苦苦思考无果时,马车停了下来。望见眼前砖红色的城门,楚流墨似乎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掉转马头,微微正色道:“尊贵的使者,本皇子代表大元送您至此,愿我大元的繁荣昌盛之神明引领保佑您一路平安。”
这一次是钱使者拉开的帘子,他望了望马背上身着金黄色蟒袍、黑发披肩的少年,张口本想说什么,却被花一宵一下子抢过了话头。
“你终于肯跟我们说句人话了?”花一宵美眸里翻滚着怒火,一步踏出轿子站在踏板上,纤细葱白的小手指着楚流墨的鼻子,瞋目:“你不是信仰一个叫做‘音律’的神明吗?我已经把你最近的情况告诉她了,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做的很好?是不是觉得你现在就能马上顶上太子之位?你还差远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此话一出,不仅是楚流墨一愣,围观的百姓齐齐也倒吸一口凉气。还好钱使者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按下花一宵指着楚流墨鼻子的手,把她拉回了轿子里。
“二皇子……实在对不住,一宵她……”钱使者回身,正打算赔礼道歉,可就当余光触及楚流墨的目光时,立马顿住了话头。
那张脸上浮现了十几岁的少年少有的成熟之色,楚流墨虽然还是微微笑着,但目光却是像变成了冷刃一般,直向他来。
花一宵也接受到了楚流墨的目光,嘴上一撇,但身体却又往轿子深处蜷缩了几分。
钱使者也说不出话来,他也从未想过,有这么一日,他会被一个少年压迫至此。再看那少年衣纹的蟒,似乎生活了起来,流动在少年的衣襟上,不断地发出嘶嘶的声音,冲着他露出滴着毒汁的齿。
楚流墨坐在赤马上,背对着斜阳,恰巧将其的身影衔入了那一缕将陨的光芒里,虽说落阳,但也刺得钱使者睁不开眼。
半响,楚流墨终于幽幽开口。
“钱使者不必慌张,刚才的话本皇子并未放在心上。”楚流墨声线清冷,比之前多了几分疏远,“只是此行是本皇子代表的是大元,冒犯本皇子,便是冒犯大元。我大元百年繁荣昌盛,国事想必不用您来指点吧?我谨代表大元最后一次愿外国使者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