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惊又怒的太侍们相互扶持着退去。
那时候的他在原地喘了半天气,心里想着,自己活不了了,定是活不了了,那是他两辈子中第一次想到了自尽这个脱离苦难的法子。
他跑去衣橱中翻出了那些略显陈旧的衣袍,用牙齿撕开,绑了一条长长的紧实的带子。
他生怕自己又被胡乱作践,趁着来人之前,他慌乱发着抖将这根带子抛上横梁,即将把脑袋伸入那个绳索之际,外头的肃穆的钟声响起。
咚……咚……咚……
钟声一共响了九声。
是那个人驾崩了,生了他又带给他一世痛苦的人死了。
那一瞬间,他从凳上跌落,嚎啕大哭。
历经两世,他依旧能记得当时连心脏都麻痹了的痛快宣泄的感觉。
如今,京中那人尚还有半年的时日,他决计不能在这当头让他想到自己,更何谈让他知晓自己早已经躺在一个男人身下承欢的事实。
他必须要沉住气,步步谨慎……往后,兴许还可以争得一些转机。
念此,他拍了拍脸,将心中那几许淡淡的怨给遣散,准备起身梳洗。
许久不见,昨夜二人自然是纵情贪欢,不说猊烈,便是他也一味缠着他,今日起来便受了几分苦果,腰肢上一阵又一阵的酸疼。
他原地揉按了几下,下了床,便唤了下人送洗漱用物进来。
正拾掇清楚,让仆妇束了冠,外头便有小厮匆匆跑进来了。
“殿下,总督府薛大人来了。”
薛再兴?
李元悯眉头一蹙,他不是尚在江北大营么?原以为他忙着荡平水寇,该是有很一段长时日不会来了,竟没有想到,还不到一个月,又往自己这里来了。
念起那股被毒蛇窥探的恶心的感觉,他心间难免几分沉重,思忖片刻,道:“请薛大人到议事厅。”
他想了想,又问那小厮:“猊参领呢?”
小厮忙答:“一早已去了郊外大营,恐是午后才回来。”
李元悯心下稍安,便换了身常服,往议事厅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46章
议事厅内,茶童正跪在蒲团上持着拨子翻着暖炉里的金碳,上方的铜壶咕噜咕噜的,冒着水汽儿。
李元悯一套烫壶、洗茶、浸泡、滤清的流程下来,才执着一双纤细白净的手为眼前的人斟满热茶,面上带了温和的笑意:“大人瞧瞧本王的技艺如何?”
薛再兴端起一品,连声称赞。
此次他拜访的缘由是得了好茶过来与他品评,这好茶还不常见,乃贡品雨前翠玉。岭南自是产茶盛地,每年进贡御前的雨前翠玉便是这儿独有的特产,一年统共五瓮的量,珍贵无比。
私用皇室贡品自是违了规制,李元悯如此谨小慎微之人,怎会犯下如此浅显的错,然而他却是浑然未觉一般他自不是找不到借口推拒,而是明白对方此举的意味:这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李元悯岂是那等不知趣的人,自是顺水推舟,接了他这一番好意。
如今天下即将换主,大皇子身边的这位重臣是他万万得罪不起的角色,更何况大皇兄如今本就疑心于他,他得靠着这厮周旋一二。
他自也不是那等风清月白放不下身段之人,也卑劣地利用他那点猫抓一样的心思,似远似近地待他,既保持着距离,又要给对方一种可能性的暗示,倒是颇费功夫。
他倒不怕对方会纠缠他太久,因为这人马上要倒台了。
大皇子李元乾猜忌心重,他夺位失败,便是倒在这份猜忌上。上辈子明德帝病入膏肓之际,曾下了懿旨封他为太子,待东宫位置一稳,他便迫不及待将薛再兴削爵废位,分权数人,以至于江北大营军心分裂,无可对抗司马一家。
念起眼前之人倾覆在即,李元悯心间警醒,更不会让自己在这紧要关头行差踏错。
“大人不是在江北荡平水寇么?如何这般有闲情雅致品茶来了?”
“区区几个不入流的水贼而已,又何须本官费心,让副将几个打发便好了。”
薛再兴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吹了吹茶盏上冒着的热气。
之前那篇讨缴文辞措那般激烈,如何现今又变成了几个水贼而已,李元悯心思通明,看来这水寇规模确实不大,否则薛再兴断不会如此闲适。想必又是打着讨伐的名义正大光明让朝廷分拨军费罢了,只不知这里面是薛再兴的主意,还是京城里那位的,总归是有人中饱私囊的。
李元悯并不点破,只笑着起了另外的话头,与薛再兴聊些无伤大雅的闲话。
两泡茶的功夫,有小厮进来禀报:“殿下,猊参领回来了,正在外厅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