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吏赶紧上前两步,揪着心问:“怎么样了?”
“杀光了。”褚廷筠面无表情。
“那就好,那就好。”贾吏连连拍着胸口,顿时松了口气,“杀光了就好。”
下人们也安心地跑入后院,开始处理些善后之事。
褚廷筠随手扯过一块布巾,擦了擦玄翼,合剑归鞘后道:“贾老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自然。”贾吏把二人请到三楼雅间。
面前两人帮自己解决了如此棘手的麻烦,贾吏心里多少存些感激,不论最终能不能谈成合作,自己都欠了对方一个人情,招待上必然得周到些,便亲手倒了两杯茶给他们递去。
叶淮允却接过茶盏搁在桌上,嚯地磕出一声闷响。
褚廷筠握住他的手捏紧在掌心,轻拍了拍。
贾吏终于发觉叶淮允脸色难看得出奇,比起早晨初见时的清隽翩翩,这会儿完全是乌云密布,没有一点好颜色,便试着猜测道:“这位公子可是受了伤?需不需要贾某派人去请个大夫?”
“不必,但倒有件事想与贾老爷确认。”叶淮允的声音也是一片冰冷,问道:“那些毒蛇是从哪里来的?”
贾吏连连摇头,“贾某不知啊!”
“你当真不知?”叶淮允眸子眯起。
“哎”在这件事上,贾吏就差想对两人掏心掏肺,“你们看看这前厅后院的损毁,哪一项不要银子,我怎么可能任由那些畜生放肆?!”
他这话无可指摘,褚廷筠在瞬间就下定结论:“那就是向老板的问题了。”
“向……”贾吏顿时脸色一僵,咽了咽口水道:“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褚廷筠反问。
贾吏眸色越来越暗,沉吟半晌,“他没道理这么做。”
“有没有道理不是贾老爷说了算的。”褚廷筠忽而笑了声,“我们早晨说的合作其实很简单,只要给向老板的那一半分成……没了,贾老爷挣到的银两岂不就是两倍?”
闻言,贾吏瞳孔骤缩,警惕地抬眸盯着他们二人:“你们到底是谁?”
褚廷筠淡定喝了口茶,“贾公子没和您说吗?我们不过沿途路过桐彭城的商人而已。”
贾吏这会儿倒是显出了商人敏感的洞察力,“贾某不信有这么简单。”
“可惜,就是这么简单。”褚廷筠站起身,留下一句:“贾老爷自行考虑。”
正午阳如火烤,褚廷筠在路旁商铺里买了顶斗笠,将垂挂白纱折到两侧。
叶淮允沉默了一路,终于开口说话:“买这个做什么?”
“日头太晒,挡挡太阳。”褚廷筠说着将斗笠戴在了他头上。
白纱遮挡了大半天光,果然减去不少燥热,于是叶淮允付钱给商铺货郎道:“再拿一顶吧。”
褚廷筠看着他从诸多斗笠中挑了顶黑纱的,正好与自己的墨色衣服相称,趁机将指腹落上他眉心,沿着他的眉骨弧度缓慢描摹,一点点抚平皱痕,“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叶淮允道,他只是没想到一个地方官员竟如此胆大妄为。
半个多时辰前,两人在向老板房间的抽屉里找到几卷账目,所记具是天官坊的收支,虽然暴利了些,但到底是赌坊,条目上挑不出太大错处。
但叶淮允越往后翻越觉得这账目上的字迹有些不对劲,或者说是熟悉。
他阖眼想了想,忽就福至心灵,从怀里掏出一纸文书,细细对比。
两处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王向山这个混账!”叶淮允眼神骤冷,一掌拍在书桌上。
那张文书是几日前两人去衙门,王向山亲笔写下的立案文书,一切瞬间就豁然明朗了。
天官坊的老板自称姓向,实则是王向山去掉了真实姓氏的化名,也难怪他们二人第一次见到向老板时会觉得似曾相识。
叶淮允本来以为他只是个浑浑噩噩的庸官,没曾想,竟公然违抗大辰律例,涉足牟利赌坊。
他深吸一口气,理了理头顶斗笠,尽量平复下情绪,“你如何确定刚刚那样的说词会让贾吏答应我们的要求,出卖王向山?”
“方才不是说了?就凭他贪生怕死。”褚廷筠道:“贾吏的手脚也不见得干净,所以一旦知道我们的身份,为了自保,或者存着点侥幸心理,就一定会把王向山所有的劣迹主动供出来。”
商人是最懂得趋利,也是最深谙识时务的。
果然,天官坊中,在褚廷筠两人走后,贾吏从地上捡起他们“不小心”落下的文牒御史中丞。
贾吏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不过片刻,某种抉择便确切地涌上心头,敛了眸,唤人送进来笔墨纸砚,提笔写下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