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廷筠道:“水吟玉有问题。”
叶淮允唇色有些白,“这点我们不是已经猜到了?”
“我的意思是……”褚廷筠道:“我弄明白了它为什么有消暑的功效。”
叶淮允瞬间打起精神听他继续往下讲,只见褚廷筠摊开手掌,那块自己贴身而带的兔子玉石正安静躺在他素白掌心。而下一秒,褚廷筠就把水吟玉往地上砸去。
几条白色线虫从玉石里爬出,细看去,比谢岚那块水吟玉里的蛊虫还要更长一些。
叶淮允惊诧看着这一切,又见褚廷筠喊进来两名暗卫,让他们同样解下水吟玉砸碎,里头则是未孵化成熟的虫卵。
他瞬间明白了过来,这水吟玉宣称能透凉消暑的原因,根本竟在于用了蛊虫?!
褚廷筠让人处理干净房中的虫卵,自己勉力靠在床头,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今晚之所以会昏迷,也是因为夜夜与我宿在一起,被我至寒的内力促成了水吟玉里的虫卵提前孵化。”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何谢岚那块水吟玉中是刚孵化出的幼虫。
虽然蛊虫入体最终的效用如何尚且不知,但至少能确定一点,那便是寒气入体,致人身体逐渐虚弱。褚廷筠这几日偶有心口钝痛兼之入睡变得极沉,多半也是因为这水吟玉在作祟。
叶淮允听他讲完所有,忽就想起金邢把水吟玉卖给各个世家各个门派,岂非……
水吟玉价格昂贵,普通百姓自是消受不起,最终流入的只能是官员世家及江湖门派。而如果这些人像他今夜般毫无征兆地昏迷,却仍不自知是贴身而带的水吟玉出了问题,待时日一久病入膏肓……
可若是城中官员世家逐渐病弱,会如何……叶淮允一时间还真没个头绪。
褚廷筠却突然道:“会让边境大军来袭的时候,失了抵抗能力。”
边境……这两个字眼刺入叶淮允脑膜,是了,他就藩的几位兄长,哪个的地盘不是在边境。
而此处蜀中,是从西南进军长安的必经之地。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也的确是有两位兄长就藩西南地境。
“不管怎么说,这趟陆霞城还真是来对了。”褚廷筠把他的手放进被褥,“但今日时辰不早,先休息吧。”
叶淮允“嗯”了一声躺回锦被中,朝里挪了挪。
褚廷筠则褪去一身被调息时冷汗湿透的衣物,叫来热水简单洗了洗。
“对了。”叶淮允突然想起来问:“水吟玉对你有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褚廷筠一愣,随即道:“没有。”
“当真没有?”叶淮允问得一本正经。
有一瞬间觉得他察觉了什么,褚廷筠故作轻松道:“能有什么影响,我都没有戴过。”
叶淮允听着干布巾在他湿漉墨发间擦出一阵细响,又嗅着好闻的皂荚香穿过屏风弥散进内室,倒也没再追问。只是当褚廷筠洗漱完一切躺在床上快要入眠时,他在黑暗中忽而睁眼望着天花板,半点睡意也无。
深夜岑寂,叶淮允忽然再度开口,语调淡淡却并不平静:“在桐彭城时,你说鸾霄宫有急事处理那日是五月三十子夜,而今日是六月三十。”
褚廷筠一时没出声,叶淮允就继续道:“我素知你对大多琐碎之事都不甚在意,却唯有在这件事上,你两次的反应都可以算得上是紧张。”
片刻沉默,晚风过窗,透骨微凉。
褚廷筠无奈叹了声,“有时候真希望你能稍微笨那么一点。”
“这怕是无甚可能。”叶淮允摇头笑了笑,否则两世加起来都快超过不惑之年的岁数,就算是白活了。
叶淮允侧身盯着褚廷筠的幽黑的眸子,等着他能给出一个答案。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褚廷筠开口道:“不过是小时候练功不得要领,受了点内伤,每到固定时间需要静心调息而已。”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叶淮允同为习武之人,自然知道需要静心调息的内伤绝不是小事。
叶淮允还想再问,而褚廷筠用指背蹭过他的脸颊,愣是岔开了话题,“睡吧。明天是金思白成亲之日,金府里里外外闹腾起来正适合我们暗探搜查。”
他无声在心底叹了口气,也罢。
不知是因叶淮允心事沉重涣散了经理,还是褚廷筠服了应急之药五感不似寻常敏锐,两人谁都没有察觉他们说话间,屋外有一人影悄悄从墙角闪身而过。
次日,金府上下都忙碌地在白嵩阁间穿梭,目光所至,尽是红艳艳的色彩。
吉时旦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骤然炸开,碎红纸屑落了一地。
金思白被江麟旭陪在身旁,听着唢呐声渐近,既紧张又充满期待,但却并非所有人都像金思白那般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