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手是不能牵的,他把自己的手收回来,看了一眼顾淮山,示意他跟上来。
随处找了个雪山断崖上的观景亭,见四周无人,便在这里停下。
顾淮山可怜巴巴地跟在他身后,见他停下,神色也没有那么冷淡,才敢开口:“师尊……”
池先秋背着手,也背对着他,站在亭子里,眺望远处:“你来做什么?”
“师尊总是不来看我。”
池先秋无奈道:“我又没有答应过……”
“我给师尊传了信,我说师尊要是不回信,就是要来看我,师尊没回信,我等了师尊好久。”
什么歪理?池先秋瞪了他一眼,自己根本就没拆信,这种事情还不是任他说。
他定了定心神:“你不用总待在玉京山上,我把你关在镇妖塔里,是因为你骗我,还混入玉京山,关你一个月也算足够了,你现在想下山,随时都可以下山。”
“我不下山。”
“那你以什么身份留在山上?”
“我……”他答不出。
“你能上山,也是我认错了人的缘故,往后你被别人发现了,还得我来代你受罚。”
“不会的,我这次会藏得很好的。”
寒风迎面吹来,池先秋稍仰起头:“我知道,事情你那天都解释了,我都听见了。但我还是不想收你为徒,起码现在不想,你先下山去吧。”
顾淮山并不回答,只道:“师尊,我的眼睛还是看不清楚。”
池先秋也不回话,他便继续道:“我看不清楚颜色,我现在看东西都是灰的,我不想下山,离开师尊我就活不了了。”
“哪有那么夸张?”
顾淮山定定地看着他:“有的。”
和他说不清楚,池先秋也很无奈,而今冷静下来,他也不想再对他动手。
这时外边下起雪来,池先秋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阑干边,望着那轮圆月。冷风夹着碎雪迎面吹来,吹走他从宴会上带出来的热气,雪花落在他的发上与肩上。
顾淮山很久没有像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了。
不知道从前世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总是和池先秋吵,为了魔气的事情,为了李眠云觊觎他的事情。他害怕池先秋为了魔气的事情不要他了,害怕池先秋被李眠云蒙蔽,被他骗了,但他从来不会好好说话,更不会把这些事情完完本本的讲给他听,只是吵闹。
要他为了什么目的,向池先秋撒撒娇、说说软和话,他是可以做到的,这是出于多年来存活的本能。但要他单单为了池先秋,只为了池先秋,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说不出口。
他心底大约是很嫉妒李眠云的。李眠云遇见池先秋的时候比他早了许久,池先秋遇见他的时候,还不太知道要怎么当一个师尊,所以他们相互扶持,亦师亦友,比寻常师徒亲近许多。
他有时甚至会想,就算他把李眠云的龌龊心思捅给了池先秋,池先秋到底会怎么样?是极怒地将李眠云赶走,还是……会试着接受?
顾淮山的心结成一团杂草,他有时觉得,和李眠云相比,他顾淮山的心思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不愿意让李眠云与池先秋过多接触,自己却总是吵闹着,试图引起池先秋的注意。
他总觉得还不够,池先秋待他还不够,他还不满足。
顾淮山小心地伸出手,风吹动池先秋的广袖,衣料从他的指尖划过:“师尊,我告诉你李眠云的下落,你能不能……”
他重又伸出手,想要探进池先秋的袖中,握住他的手。
但是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利剑出鞘的一声铮鸣,似乎是带了极大的怒气,在雪山之间都形成回声。
池先秋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被顾淮山拉了一把。顾淮山双手握着他的腰,将他挡在身前,身后张开魔族独有的双翼,将剑气挡开。
但那剑气锐不可当,直接在他的羽翼上砍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剑气震荡开来,到了池先秋面前,就化作极柔极轻的一阵暖风。
顾淮山忍着胸中一口鲜血,想了想,还是将淤血逼出来了。乌色的血线自嘴角淌下,顾淮山疼得皱了皱眉:“师尊……”
池先秋拍拍他的手臂,作为安慰。而后越过他宽厚的肩膀,往前看去。怎么会有人在玉京山里动手?是不是没看见他……
待看清楚来人之后,池先秋愣住了。
“师……师尊。”
池风闲就站在对面,手中灵剑他自己也快镇不住了。灵剑在雪光与月光下泛着极冷的银光,铮铮作响,若不是他还握着,那灵剑能自己上前,岂止是给他来一剑,恐怕要把他的手都剁碎了。
池先秋很是紧张,也不知道被他看见这样的场景,算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