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院判此主意甚妙,你二人一个长于理论,一个经验丰富,两相结合,必然如虎添翼。”
一个身着蓝衣的翩翩公子忽然出现:“亓大哥便答应吧,若是有需要誊写的地方,小弟十分愿意效劳。”
亓杨转过头看着谢庭春。
如今这几日营中情况已经走上了正轨,谢庭春也终于有空饬自己了,一身藏青的压纹道袍,脸蛋刮的白净光洁,一眼望去真是……
人模狗样。
亓杨腹诽道。
自从京城那次嗯……之后,他可就再也不敢相信谢庭春这张斯文无害的外皮了。
果不其然,送走了太医署一行人,天刚刚擦黑,亓杨便听到自己营房的门口传来了清脆的叩门声。
“大哥,是我,最近营中事务也没那么繁忙了,不如咱们今晚便开始写柴院判的书吧?”
亓杨:……我就知道!
然而他现在早已非吴下阿蒙,哪里会轻易被谢庭春糊弄过去。这夜深人静,孤男寡男的,再弄出上次在南风馆里一样的尴尬事儿来可怎么办?当即便清清嗓子,正色道:“今日太晚了,改天再说吧。”
门口静默了。
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亓杨觉得这有些不像是谢庭春的行事风格,不过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起身将门打开。
木门外一轮圆月高悬,清辉满地,给整个院子都镀上了一层美丽的银白光泽。
谢庭春正站在月光下,倚靠着门口的木柱,此时的他居然又换了一套衣裳,月白色的直裰,用银线绣着暗纹,在月色下有隐隐波光流动,配上一张神色忧郁的俊秀脸蛋,恍然如同月下仙人。
木门打开的一瞬间,谢庭春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整个人都发出光来。
就像……等待着主人归家的小猫一样。
亓杨见他这般作态,心立刻就软了,语气也柔和了不少:“露水重了,还不回去休息?”
“大哥,今天是……八月十五。”
谢庭春眼帘微微垂下,半响才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这次回长山之前,我祖父放话说,谢家从此以后便没有我这个人了。”
听到这里,亓杨还是没有忍住,惊讶地抬起了头。
谢庭春露出了一个看似洒脱,却隐隐有些悲伤的笑容:“其实我一点都不后悔……只是往年八月十五还能同富贵一起吃个月饼,今日营房之中冷冷清清,只有月色相伴,实在是有点……唉。”
说着说着,他便低下了头,还不着痕迹地抬起手轻轻蹭了一下眼角。
亓杨一时也有些失语。
人心都是肉长的,谢庭春刚一听说大营出事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中间还捎上了一整队太医,一路山高水远,他一届文人,想想也知道有多么不易,回到长山之后,又二话不说便直接进营同他并肩战斗……这可是会死人的瘟疫啊。
就连长山知府都没有亲临现场,何况他一个同知?
富贵都被留在了大营外面,自己一个人义无反顾的便进来了。
不管他抱了怎么样的想法,这份心意便已经弥足珍贵。
过了片刻,亓杨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心下一软,将木门打开了一些。
“进来吧。”
“多谢大哥。”话音刚落,亓杨便感到身侧一个月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再回过神来,谢庭春已经熟门熟路地在他的营房正中坐下了。
一张脸上笑容满面,哪里有什么眼泪的痕迹?
亓杨:……又上当了。
见他面色坦然,亓杨也有些无奈,在他对面坐下,此时仔细打量了一番,才发现这家伙居然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
“不是说写书么?”
谢庭春微微一笑,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盯过来,竟是毫不掩饰:“大哥,这会儿都同你在一个屋檐下了,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写字?”
亓杨一张脸皮瞬间涨得通红,好像那桌子是烧烫的烙铁一般,噌地窜起身来,支吾半响,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想干什么?”
“呵呵。”谢庭春忽然发出了一阵轻笑,起身缓步走来,伸手将亓杨按到了座位上,整个人往前一趴,凑到了他的脸侧,声音里暧昧流转:“大哥……不知道吗?”
亓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忙脚乱地将扒在自己身上八爪章鱼似的某人扯下来,咳嗽了一声,装傻充愣道:“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板着脸补充了半句:“我也不想知道。”
谢庭春表情有些遗憾,不过还是从善如流地从他身上挪开。然而他并未走远,而是拖了一把凳子来坐到了亓杨的左手边,歪着脑袋往胳膊上一趴,痴痴地看着亓杨,声音里带了些纵容的味道:“好吧,不想知道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