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茧子磨掉了一层又一层,每日出枪万次,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无论是飘飘冬雪,还是炽热烈日,亦或是瓢泼大雨,都不能阻止他锤炼的脚步。唯刀百辟,唯心不易,每当支撑不住的时候,亓杨便收拾东西,去朱丘家院外,看看院子里扎着马步,仿佛一夜长大的朱大郎。
当他出枪的速度已经让开了先天窍的同袍也无法捕捉,当他提气纵身便可跃起十数丈,当他丹田中那股暖流从若有若无变成磅礴大海,当他出外剿匪或是带队迎敌再难逢敌手。
亓杨知道,是时候了。
他所欠的,仅仅是一个恰当的时机而已。
很快,邹家军大营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先锋队中有个姓亓的武痴,每日只知练功,营中大大小小的比斗擂台让他挑了个遍,从被打得鼻青脸肿,到游刃有余,每次见他都更进一步,到了如今,已没有谁能在他手下过得了十招。
内力外放蒸干身上的战袍,亓杨回到营房,又开始擦拭着自己的银枪。
窗外走过几名聒噪的小兵,都才刚入了先锋队,正在叽叽喳喳地聊着队里的八卦。
“那个姓梁的什长是怎么回事?怎么终日都在养病,从来不见他出操过?”
“这事儿可真是玄乎了,他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凡是出大营,必然被人套上麻袋殴打一通,这旧伤未愈就填新伤,还净往脸上招呼,哪里好意思出来见人啊?”
“啧,不是说他爹是参将吗?怎么也不见得来管管?”
“参将又如何,那打人的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查不出端倪,现在梁什长也被打坏了底子,梁将军又不止他一个儿子,现在估计也放弃了……”
梁修武的名字从他耳边飘过,并没有引起亓杨心头哪怕一点点涟漪。
倒不是他心软,只是若想为朱丘鸣冤,梁修武不过是一个小角色罢了。
背后推波助澜的梁思,放任自流的邹怀,这些人……才是他真正着眼的对象。
门帘轻响,一个大胡子男子快步走了进来,见他又在擦拭枪头,忍不住摇头失笑:“果然是个武痴。”
“秦将军。”亓杨起身行礼,神色郑重:“您怎么来了?”
秦珲在自己和他说明了朱丘之事后,义愤填膺,帮他来回奔走数次,还自掏腰包给朱丘家添置了些家用,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最后作罢。
尽管如此,亓杨还是感激他的好意,对他一直颇为敬重。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秦珲神色颇为兴奋:“亓大石将军起复了!”
亓杨心头一颤。
真的……被狸奴说中了。
“还不止。”秦珲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此番亓将军上任,将会整合陇西军队,重新选拔亲兵,每个营都收到通知,遴选推荐武艺高强者前往亓家军总营进行比武大会。”
“咱们营自然有你的名额。”秦珲感叹地看了看面前出鞘宝剑般的青年:“好好干,你是个有大造化的。”
亓杨双手接过那份文书,拿着长/枪时纹丝不动的手竟然有了丝丝细微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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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路数日,亓杨便同秦珲和营中另一位比武大会的代表一起,进入了亓家军总营所在的赢城地界。
这人说起来,还是亓杨的熟人。
三人牵马缓行,一个剑眉星目的军官身着藏青色劲装,神情激动道:“这赢城果然不负盛名!”
此人名叫林乐生,正是当年亓杨入营时悍然出刀,呵斥梁修武等世家兵的小兵。
林乐生所言非虚,赢城本身便是依托亓家军总营逐渐发展繁荣起来的城市,大街上随处可见身披戎装的军士,如今正是比武大会的时节,路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城中心比武场墙外巨大的参会勇士名单下,不少吃瓜百姓和志在从戎的青年都在议论纷纷。
“王兄,这起比武大会你怎么看?谁最有希望夺魁?”一个胖子颇为兴奋,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有赌坊已经开庄了!”
那王兄身材瘦高,手上还附庸风雅地拿着一把扇子:“吴兄,照我看来,这魁首非胡氏大营代表,梁修文千总莫属!你看这名单上的注释,他使一对八十斤重的大铁锤,勇冠三军,寻常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吴姓胖子看起来有点失望:“这样吗?可我已经把上个月店铺的盈余都投到别人身上去了。”
“嗯?”扇子王脸上带了几分兴味:“吴兄看好谁?是胡氏大营的孔舟千总,还是宋氏大营的索天纵小将军?这二人在陇西一带也是鼎鼎有名的,未必没有爆冷的可能。”
“都……都不是……”吴胖子脸颊冒汗,一脸忐忑:“我押了那邹氏大营来的亓杨把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