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谢庭春压下心中纷杂思绪,露出了一个春风化雨的笑容:“亓将军舟车劳顿,快进城休整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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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奴怎么忽然来了洛县?
亓杨心里很是好奇,前些年还曾经收到过谢庭春来信,他进京赶考一举夺得会试经魁,随后又在殿试上对答如流,新皇见他文采风流,模样俊美,便高兴地点了他做探花郎,随后便留在了翰林院任职,很是清贵,为何又会忽然出现在这西北苦寒之地?
可惜的是亓大石将军作为长官,正在同谢庭春寒暄,他一个小小把总,并不好插嘴,只好耐心等在一边。
到了驻军地,亓杨才发现了更让人惊讶的事情。
“亓杨,乐生。”秦珲满脸大胡子抖动着,一脸惊喜:“许久不见了。”
原来的邹家营,也就是如今的秦家营竟然也将大部队开到了洛县,在此歇脚。
秦珲如今已经已经脱掉了代理的帽子,正式成了秦家营的一把手,人逢喜事精神爽,见到老下属的时候自然热情非常,走过来拍着亓杨和林乐生的肩膀便要邀请他们去营中坐坐,吃口便饭。
谢庭春站在一边,用眼角余光静静关注着那边寒暄得正好的几人。
忽然之间,他猛地将头一转,视线投向了秦家营的一个角落。
人影憧憧,看不出什么异常。
不对。
他素来善于察言观色,刚刚分明感觉到有一股冷冰冰的目光朝着亓杨的方向而去!
……甚至还带着几分杀意。
谢庭春神色一凛,眯起了眼睛,快速从秦家营的人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一个身着五品规制戎服的武将身上。
那人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面皮白皙,慈眉善目,仪表堂堂,整个人身上甚至有一股久居上位的贵气,只是不知为何眼中带着郁色,当目光从秦珲和亓杨身上飘过时,还忍不住泄露出一丝怨气。
谢庭春在记忆里翻了翻,认出这便是那秦家营还叫做邹家营的时候的副将邹怀,因为之前朱丘的事情被撤了职,如今丢了指挥权不说,还从原来的从二品大将变成了正五品的游击。
心中一阵冷哼,谢庭春忽然大步走上前去,硬生生地插到了正在拉家常的秦珲、林乐生还有亓杨之间。
“亓大哥。”他挂上了一脸亲热的微笑,乐呵呵地揽上了亓杨的手臂,只是如今他个子变高不少,这个动作做起来稍显别扭:“好久没见面了,甚是想念,大哥晚上有空么?”
林乐生和秦珲都张大了嘴,恨不得下巴都掉在地上。
远处的邹怀见状,眉头微皱。
他早就听说这个洛县县令来头不小,还因为主动来边关苦寒之地而得了嘉奖,简在帝心,是个惹不起的。
这等人物怎么会和亓杨那穷小子如此熟稔?
还没想通,邹怀便见到那县令扯着亓杨的袖子,拉着他一路走了过来,二人肩并着肩,看起来颇为亲昵,在走过他面前的时候,那县令忽然侧过脸来,目光如刀,抛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邹怀瞬间后背上冷汗涔涔,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转移了视线。
等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亓杨和那县令已经走得连影子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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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初十,正是洛县每月赶集的日子,县城正中间的主干道上灯火通明,各路小商贩大声吆喝,摊位上吃的玩儿的用的应有尽有,好不热闹。
“父母官来啦!尝尝我家的豆花吧!”
谢庭春只是穿着一身便服,也依然在百姓中鹤立鸡群,加上身边的亓杨,二人走在街上惹得众多小娘子纷纷驻足,很快便被一些小贩们认了出来,热情洋溢地给他送这送那。
“多谢诸位乡亲,今日本官只是和友人随意走走,这些就算了。”谢庭春见人三分笑,还亲手扶起了许多行礼的乡民,看起来十足的平易近人。
只是不知为何,亓杨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深入眼底。
谢庭春劝走了热情的乡民们,一抬头,却发现那个身着玄色绵甲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前面没有,后面没有,都没有!
谢庭春心里忽然油然升起了一种诡异的恐慌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到处都是欢笑的人群,男男女女,黄发垂髫,身边或是有家人陪伴,或是和有情人相会,只有他自己宛如灯海中的孤岛,茕茕孑立。
……
“哎,你听说过没,小亓将军死了。”
“陛下圣明,谢侍郎素来通识事变,勇于任事,有国士之风,叛国书信一事或许有诈,末将恳请陛下彻查此事,勿要冤枉忠臣……”
前世各种混乱的回忆涌入脑海,嗡嗡地充斥着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