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既拼得一线生机,想来亦在机缘之内。从前种种,本座不与你们计较。”
“今后大荒之上,各族是生是灭,本座亦不干涉。只是若再出现如前世混乱,本座仍会出手清算。”
太炀顿了顿,说:“晚辈还有一事想请教,敢问祖神,巫族从何而来?”
鸿钧道:“你们如今见到的每个巫人,皆为过往苍生之夙愿化形。愿巫每做一次交换,就会抽取这些夙愿留存起来,以待日后助巫族重生。”
“巫族无实体,无心无情无生死,依附于活物的灵智而活。夙愿所含情感强烈,是最适合巫族的容器。”
“本座会带走愿巫,世间将不再有巫族。”
愿巫的身影忽然动了,她在光罩中艰难地爬起身,以手肘撑起半个身子。虽仍活着,然而却被龙门里浩大的灵力击中双目,双眼紧闭着,乌黑的血流出眼眶。
她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双手在空中胡乱而疯狂地舞动。
“鸿钧!你这个……伪君子,人面兽心!你又想关我,我死都不会和你回去!我……”
她狂乱的话语戛然而止,鸿钧微微抬手,光罩里不再能传出声响。
鸿钧脸上看不出情绪,施法,将愿巫变小,装进了一枚贝壳里,随意便放进袖中。
做完这些,他又转向太炀,略一打量,道,“可惜了,你若能懂舍弃怜悯,兴许能与我抗衡。”
太炀依旧波澜不惊,只淡漠一笑。
“怜悯未必不是好事。”
“虽有小为,却不足成大事。”鸿钧摇摇头。
他转身,便如光转瞬而逝,眨眼就不见了。
.
越凉一个人在龙门底下呆了很长时间。
他不会飞,也不能顺着灵流游上去,只能躺在地上,望着头顶的漩洞空叹发愁。
唉,如果当初在夫子手下学习时用功些就好了,他便是想着怎么着都有太炀带他飞,才偷了懒。
现在可好,阿郎一不见,他就变成了爬地的小乌龟。
哎。
越凉瘫成了一个大字,脑袋放空。
上方波光粼粼,底下幽暗,他好像是躺在了海底。
好像,有点安静了。
倒不觉得孤独,真是奇怪了,在这个偌大幽暗空间里,应该无端让人感到寂寞才对。
可他的心头却坦然而宁静,仿佛太炀依旧在他的身边。
越凉打了个哈欠,干脆变回原形,倚靠着旁边的一根巨大骨刺躺卧下来,打算耐心等待。
现在他即便没有缩小体型,也只有前世时,自己玄甲上的一根骨刺宽大了。
失去玄甲后神躯所能承载的灵力太少,已经不能维持昔日的神威形象。
当年跺跺脚就能撼动九州的玄兽,现在只剩下一小块碎片,还在哺育众生。
死了活着都有用,越凉觉得,无论是对前世还是今生,他作为一只神兽,已竭尽力气。
那么,剩下的日子,就让他自私一点,都留给太炀吧。
越凉又打了个哈欠,等得都困了,还没有人来救他。
真慢啊。
漩洞处的光影暗了暗,碎光流转。
一颗偌大的龙脑袋探下来看了看,很快捕捉到越凉的胖影子,于是赶紧游了下来。
越凉眨了眨朦胧的睡眼,面前一只熟悉的苍龙影,黄金眸子熠熠生辉。
他心里悄悄雀跃起来。
太炀游到他跟前,落稳了,走上前,脑袋亲昵地拱了拱他的头。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越凉嘴角翘了起来,尾巴高兴地摇啊摇,耍赖道,“走丢啦,背我上去呀。”
太炀看了看他比山还大的神兽躯,又望望天上,道,“你在为难我。”
越凉:“……这就不爱了,可哭死我了,那你把我丢在这里吧。”
太炀:“……”
当然还是能背,不背怎么办呢?
太炀用尾巴卷住了越凉的腰,使了点劲儿,往上飞去。
越凉觉得自己好像被捆住提起来的小猪仔,在空中摇摇晃晃,抓住了自己的后爪,尾巴欢脱地甩着。
他逐渐离地面越来越远,也看清了自己那片仅存的玄甲。
玄甲上伤痕遍布,折断无数,沉重,木讷,无声,安静地长眠在大荒底下,是另一个尘世存在过的证明。
越凉鼻头有点发酸,在心里小声和自己的前世道了别。
再见啦,我要去过更快乐的生活了。
睡吧。
做个好梦。
……
太炀抽空回头望了一眼,底下昏黑的,看不大清楚,正往上飞着,也没空看仔细。
他于是随口问越凉,“下面是什么?”
越凉卖了个关子,“不告诉你。”
太炀问:“是灵泉吗,还是诸如灵矿地脉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