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临江的怒火随着叶云舟的陈述渐渐平定下来,化为一声复杂地喟叹。
“我都明白,所以我才只对你发个脾气。”慕临江轻声道,“最初的两天,我问过谶言录,你是不是骗了我。”
叶云舟干笑:“我以为你一开始就猜到了,所以谶言录如何回答?我说过那么多话,也难免有几句虚……”
“我没有看。”慕临江打断了他,“我只问了,但没有看,我觉得我不应该受制于一个预测法宝,如果它说你骗了我,我就真能恨你吗?信与不信,选择在我,所以我选择相信你。”
叶云舟的笑容有些不自然,随后像下了极大的勇气一样,正色承诺道:“我不会再骗你了。”
“你或许不会再骗我,但如果只改成逼我放你去拿命赌注,那这个承诺没有任何用处。”慕临江凝视着叶云舟,少年面容清秀,眼中都是让他无可奈何的固执,他把话题拉回之前,“我的诸多愿望里,你将自己置于何处?”
叶云舟一时没反应过来慕临江的意思,动了动嘴角,心底却先涌上一阵急切。
“如果你的乐趣和追求是玩弄人心险中求胜,我只怕奉陪不起,你若马失前蹄算错一步,我给你下葬,连我这个立碑人都不知写什么身份。”慕临江嘲讽地扭过头,“我已经无私了太多次,所以现在想要自私一点。”
叶云舟心神一震,慕临江的话意呼之欲出,他本来对自己的计划很满意,他觉得这大概就是付出真心,但现在才发觉他对慕临江的了解始终还差了一点。
“我累了,自从拥有暝瞳,就仿佛我只剩暝瞳,但我亦非铁石,我会有喜恶,会疼,会怕,会哭……或许无人可说也无伤大雅,但有人倾听总归是件好事。”慕临江的语调和缓,没有去看叶云舟,只是放眼望远山的轮廓,“我希望这个人是你,我希望我不得不闭眼的时候,你还能听我一句告别……如果你遇到危险,我连这最后的愿望也要落空了。”
叶云舟最受不了他这副仿佛预料到自己的结局,所以坦然以对,又让别人兀自惆怅的模样,只感觉一直以来的憋闷越发严重,让他史无前例的生出一丝懊悔。
澄澈的天空这会儿已经晦暗下来,大片灰薄的云像他心中的霾,一滴雨水砸在叶云舟的脸上,凉飕飕的。
他们各自无言,却默契地降低了高度,停在一处林地的树梢,山路旁的草丛上飞着一只扑打翅膀的蝴蝶,好像被雨水改变了轨迹,叶云舟只一瞬失神,就再也找不到它的踪影,不知是寻到了避雨的花茎,或者陨落在这个冰冷的雨天。
叶云舟突然有种想法,他能学会恐惧吗?
像慕临江怕他出事一样,也去畏惧慕临江的离开。
“抱歉。”叶云舟小声说,“以后我会跟你商量的。”
“只有这一句吗?”慕临江背起手,嘴角已经翘起一点,还装作冷冰冰的样子。
“我待在你身边,不是为了给你养老送终。”叶云舟的语气很快就凌厉起来,“你以后少提什么最不最后,我不爱听。”
“还有呢?”慕临江态度松动了一点。
“没了。”叶云舟蹙眉哼道,“自己肉麻话说了一堆,不嫌别扭,还等我给你一个定情吻吗?”
“咳咳……”慕临江忽然被呛了一下,略显错愕地瞥向叶云舟,回过味时不禁觉得耳朵发烫,托着下巴正经道,“想占我便宜还没那么简单,鉴于你的不良信誉,我要把永夜宫那句‘欣赏你’收回来,择日再发。”
叶云舟被慕临江的得寸进尺惊住了,他好不容易故作不耐的说出那个暗示,结果慕临江居然能把那么含蓄的表白词收回去!
他刚想文明礼貌地教教慕临江什么叫覆水难收,慕临江眼神一变,翻手化出一副卷轴。
“找到了。”慕临江肃声道。
叶云舟挑眉:“霍风霖?”
“嗯,我让夙宵卫给霍风霆送了一副逆向传送卷轴,他的毒有夙宵卫居中联络医无患也不成问题。”慕临江抬起食指在半空勾画起来,紫光闪烁的阵法汇聚成一道漩涡,慕临江发动了卷轴,直接把它抛入阵中。
同一时间,泉灵山下。
霍风霖离开春华宴就全速赶到此地,午正一到,神刀厌日即可功成。
他痛恨自己为何会着了叶云舟的道,没了景玉滨,许多事务连他都不能很快上手,永夜宫也只能当做为凌崖城争得名誉的牺牲品,只要厌日在手,今天的断尾求生就不必计较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