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明白吗?”
*
审判庭。
朗朗白昼。
台下座无虚席,审判台上的少年身影挺拔孤峻。
“最强实验体Qin就是下一任审判官秦斯。”
混合着厌弃与惊愕的目光聚集而来,像是无数把利剑向毫无防备的他投掷而来。
而他却丝毫感觉不到。
他暴露在众虫面前,在昔日的同事和领导面前被揭穿了真实的身份。
“之前的案子是不是你动的手脚?你瞬间心机潜入审判庭究竟是何居心?”
“你是不是和VIPER联合,帮助你复活的虫是不是他们?”
嘈杂的喧哗蔓延开来,浪潮一般。
“你太让我失望了。”他看到威尔逊须发花白,重重地闭上了眼。
“这次是你辜负了我们的信任。”他听到苏格这样说,语气里再没有往常的温和。
“……”而他什么也不想解释,他的目光焦急地在台下熙熙攘攘的虫群中不断搜寻着,终于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穆溪还是来了。
他一只虫坐在座位席的正中间,穿着它已经许久没有穿过的白色大褂,戴着许久没有戴过的金丝边眼镜,栗棕色的头发没有做任何掩饰,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那段一切发生前,曾独自在科研所的时光。
他一只虫安静地坐在那里,年轻又俊秀。
秦斯只觉得脑子像被一把重锤给敲了一下,他甚至想冲到台下抓起穆溪的衣领质问他为什么要用这副样子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难道他说的那些他全部都没有听进去吗?还是说什么爱他都是假的,真实情况是一点也不在意他?
观众席上的虫都在交头接耳,他们每一只的脸在秦斯眼里都是一片肉色的模糊轮廓,只有最中间的穆溪的脸分外清晰。
他的嗓子哑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然后他看见台下有虫站了起来,手指遥遥地指着穆溪。
“他是杀虫犯!不能让他跑了!”
大批的虫朝他涌了过去,秦斯的手腕脚踝被镣铐牢牢锁住,动弹不得。然后他看到穆溪抬手摘下眼镜,一双漂亮的眼睛忽然变成了两个血洞。
鲜血滴滴答答地淌下,而他的身上也在一瞬间出现了无数道伤口,那件白大褂瞬间变成了一件血衣。
但他的嘴角却始终微微上扬着,就像那天晚上他抱着自己,在自己耳边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我爱你”时的模样。
“滴——”
“滴————”
“滴——————”
秦斯猛地睁开眼,天刚刚破晓,曾经还有一半沉浸在昏暗的光影中。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酣睡的虫,慢慢抬手揉了揉眉心。
刚才的梦可真不是个好征兆。
不过根据古地球时期的理论,梦里的东西一般都是和现实相反的,按照这个说法来讲,这次他们一定能够相安无事才对。
或许是有了这样的暗示,审判开始后背带上来的VIPER小员工在看到高台上站在首席审判官身后的雄虫时,惊骇地瞪大了眼睛,紧接着整只虫像根面条一样无声无息地软了下去。
“怎么回事!”有虫喝道。
那小员工被半拖半拎着到了属于他是被审判席位,始终仰着头,目光直勾勾地粘在秦斯脸上。
秦斯并没有理睬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审判的进行。
他的灵魂仿佛已经抽离出了这具身体,连等待宣判的整个过程中都没了紧张的感觉。
昨天夜晚的梦消耗了他太多的情感流露,以至于他对于自己是否会被曝光这个问题的答案失去了知晓的兴趣。
幸运之神难得地眷顾了他。
小员工并不知道什么最强实验体跟Qin,他是个来自偏远星球打工的低等雌虫,在三流院校学了点基因学内容,在基地里平时只负责在实验室打杂,给高薪聘用的科研虫端茶倒水。
他跟那个被发现的实验体尸体之间唯一的交际就是每天早晨打扫卫生时都那一瞥,还很难在混浊的营养液里看清楚它的全貌。
那天刚好大卫要向远道而来的客虫展示他们的基因技术,于是他第一次看清楚那个被无数条管道和线路缠绕着的、永远浸泡在营养液里的实验体长什么样子。
秦斯那样容貌的虫,只要是看了一眼,这辈子恐怕就难以忘掉,更何况那虫还是个被制造出来的实验体。
所以小员工在看到审判台上站着的秦斯才会惊恐到失态——据他自己描述,他当时还以为是那个实验体苏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