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杀吕布,他也坐等在山脚下的逆旅中,随时掌控情况。
杀吕布,嗐。
王允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心道,他做出这个决定,只能怪吕布。小皇帝初生牛犊,不知利害,退凉州军之事成了,便以为自己能理政事了。哪里会这么容易呢?又偏信吕布,甚至要放吕布往三辅之地去。小皇帝看不清楚,他却看得清楚。吕布一旦带兵出城,手下这三万兵马便成了私兵,假以时日,尾大不掉,公然又是一个董卓。届时他固然要放权,这大汉天下又不知要改姓归谁。
一回生二回熟,有杀董卓之事在前,王允此时如法炮制,再杀吕布,已是驾轻就熟。可惜朝中如他眼光长远之人没有几个,杀吕布便又不同与杀董卓,只能他自己秘密行事,不好联盟行刺杀之事,事后也不可张扬,总要顾及小皇帝的情面,只好谎报为山匪流兵所为。
王允事事想得周全,只等山上道观传来捷报。
谁知先见观中起火,又见了山门逃下来报信的两个手下,王允便知事情有变,只不知黄莺儿是否已杀,会否暴露了他,忙派人催问安排在道观外的暗哨,却不见一人回来。
王允再也无法气定神闲喝茶了。他虽精于暗杀,却不通兵法,不懂要在山脚再伏一队人马,又要遮人耳目,只简装轻行而来,心知今日失手,再要杀吕布已无机会,钻入马车,忙就往城内赶去。
吕布提着一颗心,冲到山脚下,却见逆旅之中人去店空,查马粪犹有余温,便知人未走远,当即带人沿路狂追。
当下王允在前乘马车逃入长安城内,吕布带兵骑马追击在后。
两方人马一追一逃,至于长安城中道大街上,吕布带兵冲过王允马车旁,擦肩而过一瞬间,吕布认出了王允的车夫。
此时车夫便好比后世的司机,都是用亲信之人。
吕布与王允相处日久,见过王允车夫许多次。王允也见过吕布牵马亲兵许多次。
此时吕布认出王允的车夫,勒马掉转,长刀伸出,劈落了马车车帘,见车内端坐的,正是尚书王允。
王允眼见已身处闹市,量他不好动手,心中稍定,抚须道:“温侯这是作甚?”
吕布才知柔夫人假孕之事,又知黄莺儿为王允义女,且才从道观伏击中死里逃生,连番横遭王允羞辱,此时一见王允惺惺作态的模样,只觉热血上涌,头痛欲裂,哑声道:“我若不杀你,来日终被你所害!”一语未毕,夺过亲兵长戟,力沉右臂,直贯而出,“噗嗤”一声,洞穿了王允腹部,将他钉死在马车之中。
王允低头看向穿过小腹的长戟,竟觉不出疼痛,只觉浑身力气飞速散去,眼见是活不成。
他口唇翕动,无声苦笑。
一代权臣,横死时的遗言却是“布,当真莽汉”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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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城外东山阴面, 张绣骑马回到约定的半山腰山泉旁。马脖子上挂了一串滴血的鹿耳。跟随在他身后的亲兵马上都驮着猎得的活物。
张绣向早已在泉边的马超叫道:“超弟,你今日所获几何?”
马超却并不理会,只仰头望着山顶。
张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便见山顶隐有烟起, 却也看不清究竟。
马超回过神来, 道:“你看那烟。”
张绣道:“约莫是道观走了水。” 他又问道:“阳兄还在山上野猎么?他今日起了兴。”他叫同为将军的马超为“超弟”,却称呼比他官阶低的淳于阳为“阳兄”,两人都比他小,然而淳于阳却是皇帝信重之人,自然不能以年龄官阶而论。
张绣下马, 走到马超身边, 蹲身就着山泉水洗手, 一面等着淳于阳回来, 一面闲聊道:“明日温侯赴任三辅之地,超弟可要去送行?”
马超在泉边坐了, 仍是望着山顶那烟,心中觉得蹊跷, 闻言道:“我与他素无交情,作甚要去送他?”
张绣以泉水抹了一把脸, 看着马超年轻的侧脸, 笑道:“我是羡慕温侯, 得陛下信重。”他与马超都是降将,一年半载间,等闲不会给他们兵马, 允他们出城,往外地赴任。
马超收回视线,道:“你羡慕什么?淳于阳说, 你刚归降,便领了五千兵马,出城追击凉州军,至于潼关。你若要跑,多少机会跑不了。既然没跑回来了,他们自然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