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塑的奖杯上,还有小孩清晰的手印,顾砚几乎能想到周恙是怎么边哭边捏好的。
软乎乎的手上,沾着泥浆,哼哧哼哧地喘着气打着嗝,又不服气,又委屈。
看到奖杯底座上那排字时,顾砚眉心微动,神色一如往常静默难猜,“又关起来了?”
“周恙年纪小不懂事,给顾总惹了不少麻烦,”周悯双腿交叠,对于顾砚这副样子他很是乐见其成,“这些日子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话落,周悯起身,临了出门时,忽然顿住脚步,“顾总年纪不小了,多少该有个伴,你不着急,我们周恙也该急了。”
气氛一如既往地沉默。
顾砚默了半晌,带些惨白的修长指尖才稳稳印在小孩的指纹上,恍惚间,他似乎看见小孩笨拙地把奖杯递给他。
身后的乐源踌躇半晌,才拿了心思上前,“顾总,顾家那边有动静了。”
敛了神色,顾砚收回指尖,示意他继续。
“昨天顾惜和顾城在顾家的董事会上因为股权分配起了争执,想来是我们篡改的窃听器有了作用,柳情收到江建的消息全都是和顾惜有关,又怎么可能会把手里的股份分一些给她?”
难怪顾惜要在董事会上闹事,柳情一向偏心顾城,手里的股份留给股息的本来也所剩无几,再加上江建的事,难保柳情心里的天平不会倾斜的更厉害。
乐源抿唇,忍不住还有些担忧,“…只是宋染那边,您把他的消息透露给宋希,难道不怕他把知道的消息全部卖给宋希吗?到时候,我们所做的,不都功亏一篑了吗?”
“这家人天生凉血,撕破脸面,还能心无芥蒂地站在一条船上?”顾砚神色戏谑。
“…那宋希那边要是知道江建和您的身子?”
“他迟早会知道,”顾砚语气淡淡,目光落在小奖杯上面,多了几分柔和,“我等不了了。”
许久,乐源应了声。
他从顾砚身上,头一次体会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周老爷子的寿宴来的很快,家里别墅容不下这么多的人,索性举行在了周家顶层的酒店。
周恙这几天恹恹的,难得到了今天,打起了精神,乖乖穿好衣服,坐在周老爷子跟前。
来贺寿的见着他,没有一个不夸上两句漂亮有本事,电视剧演得好,夸得周老爷子心猿意马,嘴都合不拢。
周恙草草回应两句,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却在四处瞟着。
今天爷爷寿宴,顾砚一定会来的,周恙紧紧攥着手里的酒杯。
可从大早上的,见一个人不是他,见一个人还不是他,周恙急的心神越发不安宁,低低垂着眸子,早没了心情。
忽然一抹暗影笼罩在身边,有人捏了捏他的侧颊。
“…顾砚!”
周恙一喜,猛的抬头,看清来人,眼里的亮色迅速浮现着一层警惕,不悦地打掉他的手,“你是谁。”
那人长得清隽,脾气也好,即便是周恙这么不讲道理,他好像也没有多生气,只是浅浅抿唇。
一旁的周老爷子见着他,可是开心的不得了,招呼着他往跟前来,指指身边的周恙,“这是薛妄,小时候你皮的跟猴一样,多亏了人家照顾你!”
“就是你那部剧里薛爷爷的孙子,你个小没良心的,白瞎了人家对你好,以后你回了江城,有什么不知道的,就问人家,人家可是江大重金聘请的教授!”
薛妄笑说自己不介意,伸手又去揉周恙的脑袋,却被眼前的小孩躲过,目色闪过一抹不虞,被他迅速压了下来。
见周恙不怎么搭理他,薛妄也不尴尬,同一边的周老爷子谈天说地,从金融到政治,侃侃而谈。
周恙自己在里面呆的憋闷,偏偏老爷子还不让他走,只允许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转悠。
周恙也不客气,抬腿就走,反正他一点也不希望和这薛什么的在一块。
“诶,那是谁啊?”
“顾家的,没什么好看的,哪次不是顾家那母子两个,没谱儿的很,上次顾惜订婚的那个混混,据说还是他家老二放进来的!”
“可是…可是顾家有人是瘸子吗?”
“顾家哪有瘸子,那个顾家少爷不是早就站不起来了吗?”
那人落了音,不远处迅速哄闹起来,像是进来了什么大人物,惹得大家频频朝门口看去。
“在看什么?”
对于身后莫名其妙出现的薛妄,周恙谈不上有好感,往旁边挪了点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