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白看着容煜的背影,几次想说话还是忍了下来。
容煜看着前路,蓦地问他道:“你是不是觉得朕有些不近人情。”
江逸白思量了片刻,没有回答,只道:“那位公子可能喜欢您。”
“喜欢?”容煜垂眸看了他一眼,眸光敛了一敛,笑道,“不是喜欢,朕分得清喜欢和审时度势。就因为朕是君王他是质子,为了自己的将来,他在这宫中需要一个依附,所以才这般作态的。今日的低声软语,都不是真心,不作数的。”
这宫里头说喜欢他的人,大半都是为了荣宠,而不是他这个人。
容煜的话叫江逸白的步子滞了一滞。这人好像什么都看的很清楚,可是又懒得说出来,或许容煜早就看出了自己的把戏,只是懒得拆穿。
“谁有想有依靠,逸儿也想依靠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小孩儿很聪明,悄悄把“依附”换成了“依靠”两个字,少了几分利益,多了些对父母的依恋。
容煜可以明白这种感觉,他看着湖面,垂了垂眸子。
“朕小时候跟着母后去过一次黎国。”他开始给江逸白讲故事。
“黎国?”江逸白看着他。
容煜点头,“父皇走后,有几位王爷紧紧盯着皇位,大燕如同一盘散沙,若真窝里斗起来,必然是旁人得利。母后为了稳固朕的皇位,便去向黎国借兵,那时候黎国只提了一个条件。”
江逸白抬头看着他,静静听着容煜说话。
容煜接着道:“要朕做黎国的质子。”
“那陛下去了吗?”江逸白问了一声。
“是母后带着尚在襁褓中的皇弟前去的,在黎国待了整整三个月,朕的皇弟就是在那时候夭折的。”
江逸白沉默了,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回应。感同身受这样的话,最是很苍白无力。没有人是天之骄子,便是容煜也是风雨飘摇里夺来的太平盛世。
阿四从小跟着容煜,这些事他是知道的。
二皇子早产,生来身子便弱,太后此举也是利益权衡之后做出的取舍。
容煜见江逸白不说话,沉声道:“这是朕最后一次依靠母后,从那时候,朕就不想再依靠别人了。”
江逸白没有说话。
容煜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还小,日后会明白的。但有一点需要明白,不论身在何处,旁人轻贱你,自己可不能轻贱自己。”
这孩子天生性子就傲,想来也不会做趋炎附势之人。
江逸白点了点头。
两人说罢,便往长乐宫去。
太后闲时在宫中便会琢磨些小食,两个人空着手去,出宫门的时候却是满载而归。
阿四手中端着盛有栗子酥的食盒,江逸白手上还有秋秋塞的一袋杏仁儿。
江逸白回去的路上格外沉默一些。他的脑海中都是容煜方才所说的话,还有容煜看邵倾时的冷静姿态。
这个人仿佛……没什么弱点。
几人路过梅园时,容煜停了一停。
今儿退朝后是在梅园见到江逸白的,这孩子不论是落水前还是落水后,似乎总喜欢往梅园跑。
“你从前常来这地方,可曾记得?”容煜问了一句。
江逸白看了一眼,摇摇头只道,“若水说可以在这里等您。”
他不能说记得,容煜在试探他。
“喜欢这里吗?”容煜看着他。
江逸白抬眸,眸中带着些光,“喜欢,此前从未见过这种花。”
或许也有,可是他没见过,他只见过昏暗烛火下画上的红梅。冰天雪地里开在墙角,向上而生,看起来十分有生机。
容煜拉过人的手,带着江逸白往梅园去。
冰冷的小手落入宽大的掌心,脸比手先烫了起来。
未及走近,便听见几句隐隐的歌声。
梅花树旁是一个正在打扫的窈窕宫女,人生的明眸皓齿,好看的很。
“这歌声如何?”容煜问了一句。
居然问的是歌声,明明那宫女的样貌更为出众。
江逸白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懂这个。
容煜停下步子,这才仔细看了看远处的人。
他不爱别的,就喜欢闲来无事,听个琵琶胡琴或是小曲儿。这人唱的婉转清丽,别有一番韵味。
“这是……什么人?”容煜问了一句。
阿四仰着头看了看,道:“臣听说林琅林总管有个远方亲戚叫明然,死了父母无依无靠,便收在了宫里,四下做些杂活,瞧着模样该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