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离开后,段越泽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话,只是搭着头在那里,一动不动。那双眼睛里早已没有了愤怒,而是恐惧。
“你分明没有抑郁症,却还是要故意给这个群体抹黑,段越泽,你叫嚣了这么久要寻死,你是真的知道死亡是多么严肃的事情么?”林淮苏悠闲地将针灸针一根根取出来。
“要不然,我帮你体验一回吧。”
……
段越泽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突然之间就动弹不得了,他听到林淮苏的话,想要反驳,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瞪这人一眼,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段越泽才真正地感到了恐惧。
然而这些恐惧还不是开始。
随着那些银针一根根没入身体,他只觉得眼皮沉重,浑身无力,心跳渐渐慢了下来。世界好像隔了一层膜,他的眼睛看不清东西,或许是看得清,大脑却再无法处理这些信息了,耳旁林淮苏的声音响着,他无论怎么辨认,也听不懂林淮苏说了什么,像是沉溺进了深海里,最后一丝呼吸和心跳也被剥夺后,他仿佛永远地告别了这个世界。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就是死亡。”林淮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段越泽突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浑身颤抖着,看着自己的手还能动作,耳朵还能听见,皮肤还能感知这个世界的时候,满溢的庆幸感突然之间将他淹没。
他还活着……
死亡的感觉真的……太可怕了。
段越泽抱着自己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不是绝望的痛哭,而仅仅只是因为,自己还活着。
其他人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冲了进来,林淮苏就站在不远的地方,随手拨弄了一下床头的向日葵。
“段越泽,我希望你清楚,生命不是你可以视若儿戏的东西。”林淮苏看了一眼冲在最前面的小胡子男人手中的录音笔,收回了视线。
正好,他想说这些话也很久了。
“没有人不会犯错,你可以积极地争取谅解,而不是用死亡去威胁别人原谅你。人都有犯错的时候,重要的是你以后怎么做。”
“是想继续做一个垃圾在泥泞中越陷越深,还是走向更美好的明天,选择权在你的手里。”
“希望你不要再用错误去掩盖另一个错误了,走上错误的道路之后,人是会越变越坏的。”
段越泽的哭声依旧没有停止,进来的人却全部站在了门口,没有打断林淮苏的话。
“或许你会说,这个世界上有善就有恶,确实,我无法要求世界上没有坏人,但你是能决定病人生死的医生,不应该有轻视生命的想法,自己的也不行。”
林淮苏似乎想起什么,他拾起一片掉落在花瓶旁的橙色花瓣,声音变得有些疲惫:“救死扶伤四个字真的很难,今后你要面对因为病痛折磨而恐惧的病人,和被各种新闻洗脑不信任医生的家属。”
“你会面对非常多的责骂与不理解,难道你要为了不和这些人打交道,放弃、甚至加害这些病人吗?如果你真的这么想,趁早退学,你不适合做一个医生。”
“医者是非常伟大的职业,你这样,只会是对这个群体的一种侮辱。”
病房里沉默了很久。
段越泽扑在被子上哭了半天,才终于说出了对不起。
“你该道歉的不止有我,担心你的父母,还有你所浪费的这些医务资源,都是你该道歉的对象。”
段越泽的老家不在本地,他的父母早就急坏了,纷纷放下工作买了当天的机票赶来,在看到父母疲惫、关切,而又不敢说重话时候的心疼,段越泽终于懂得了自己究竟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他怎么会傻到拿命去掩盖一个并不严重的错误。
林淮苏这番话在微博上火了很久,医患关系本来就紧张,这段录音曝光后,立刻引来了极其热烈的讨论。
“说实话,我家都不支持我学医的,学习的时候比很多专业都苦,本硕博连读八年,书摞起来比人还要高,还必须全部背下来,因为一点误差,都是对患者的不负责。”
“现在的医患关系太紧张了,每年的医闹事件远比大众看到的多得多,曝光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整个医院几乎每个科室都会发生,以前学医我以为自己是去救死扶伤的,后来才知道这个职业是在刀尖跳舞,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也有人觉得这些人说得太夸张,立刻被各种沉默在时光中、并没有掀起多大浪子的各种报道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