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帝一瞬睁开眼睛,“就他那破身子,能撑着活到洛中?”
明德“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启禀陛下,不是太子殿下,是公主啊,昨夜公主来了东宫,用了颗蜜饯迷了太子殿下,之后又取其令牌,直接出了城。”
北帝这回彻底醒了。
过了半晌,不确定地再次问,“你说出城的人是穆蓁?”
明德点头,“等奴才发现,公主已经跟着韩将军走了。”
北帝一阵沉默。
等反应过来,那双帝王的锐利深眸便是一厉,长袖扫落了一片器皿,咬牙道,“将周智,还要那个什么,扬皓,给朕,给朕一并拖去洛中,若公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将这两人的头颅给朕挂在那城门上!”
宫人速速退去领命。
屋子里谁也不敢吭声。
过了良久,北帝才渐渐地平静下来,顿觉一阵颓败,轻轻地念叨道,“今日是她生辰啊。”
那洛中,不是她该去的地方。
她是北凉唯一的公主,他答应过皇后要好好照顾她......
北帝坐在那好半天都没动。
直到王仪又从外匆匆地进来,禀报道,“陛下,萧帝已经走了。”
北帝一眼盯过来,就差要将他吞了,王仪及时将手里的一封书信递来了过去,“陛下,萧帝屋里找到的。”
信封上写明了北帝收,那便是给陛下特意留下的。
北帝冷冽地看了一眼王仪,才从他手里拿了那书信过来,拆开一看,里面的信笺上只有一行字,“来日朕再同陛下讨回人情。”
如此行文,倒像是萧誉的作风。
此话是何意,北帝便也明白了。
南陈汉阳这回不会出兵,北凉躲过了一劫,穆淮康也捡回了一命。
北帝终于喘回了一口气。
倒是又想起昨日萧誉对他说的那句话,“不论陛下信与不信,我来北凉,只为提亲。”
起初北帝始终不信,萧誉此人心机深重,当年在北凉从未同他提过半句他和穆蓁之间的事,如今再来,怎可能是为了穆蓁?
不过是为了北帝公主的身份而来。
可如今,北帝也有些不确定了。
此时的北凉,若他是萧誉,必定不会错过机会。
战场上哪有什么人情可讲。
可昨日自己去找他,萧誉却并没有以汉阳来做威胁,也没有提出任何条件,只是拿了那枚玉佩出来。
那玉佩他看了。
是穆蓁的。
是阮皇后留给穆蓁的遗物,穆蓁能给他,两人必定是有过一段真情。
到底是何原因让穆蓁突然之间反悔,不再愿意跟着萧誉,他不得而知。
但以如今萧誉的态度和行事来看,此次他来北凉,可能当真是为了穆蓁而来。
北帝将信缓缓地搁在了几上,才吩咐道,“通知韩烁,务必保证公主的安危。”
王仪领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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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城出发后,韩烁的轻骑便先行在前,一路加急赶去了洛中支援。
穆蓁则落后了一日。
穆蓁这次没带阿锁,只带了秋兰一个丫鬟,韩烁临时给了她一个护卫。
几人先骑了一段路程的马,第二日黄昏穆蓁才在驿站歇脚,换上了干爽的衣裳,等着后方运粮食药材的队伍。
半夜穆蓁同后方队伍汇合。
落雨天脚程本就慢,更何况夜里,一行人在驿站歇了几个时辰,天色麻麻亮又起身出发。
一路往前,最初的官道还宽广平整,之后的路便越来越难走,地上的稀泥糊在车滚轮上,越行越缓,渐渐地同前方作战的队伍拉开了距离。
穆蓁便安排一队人马先用轻骑送走了一批粮食和药材,赶去救急,其余人马继续往前赶。
队伍越往外走,人烟越稀少。
翻过了几座山河,终于走完了那段雨水之地,快要接近洛中时,远远地就能闻到战火蔓延出来的味道。
到了城门外,百姓已经开始四处流窜。
哀鸣声不绝于耳。
前世今日,穆蓁已身在南陈后宫之内,过着同人争抢一个男人的日子,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从未亲眼见过战场,如今看着眼前因战事受苦的百姓,才知之前的那片天有多狭隘。
眼前受苦的是她北凉的百姓。
穆蓁心头突地涌出一股热流,直往城门奔去。
韩烁的兵马将其迎进了城。
穆蓁到达洛中,比韩烁的队伍晚了五六日,此时的洛中,战火已经平息,然眼前的景象却比战火时的洛中,更让人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