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朵朵问:“民女是否可以理解为:昭妃娘娘在宫里并未得罪过他人?”
昭妃放下杯盏:“得罪与否,本宫实在无法给姑娘一个明确的答复。也许对本宫来说只是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放在别人耳中就会被曲解成另外一层含义。”
又是一句模棱两可的答复,既然如此,自己也只能同她来上一车废话了。
人家是抛砖引玉,她是抛废话引心里话。
宋朵朵遂合上了小本本,端起茶来饮了一口:“好茶。”
秀红一旁解释道:“这是早春茶,倒也不值什么。不过是木城前儿刚进献的,娘娘特命奴婢泡一盏给姑娘尝个鲜儿,姑娘喜欢就好。”
“喜欢,有劳姑姑。要说起这茶叶啊,民女了解的不多……”
…
与昭妃聊天过程很愉悦,就是有点浪费吐沫,话题将尽时,天色已然很晚,再去拜访其他妃嫔太不合时宜。
宋朵朵只得起身告辞,只是行至门厅时突然回过身问了一句:“娘娘当年是自愿入宫的吗?”
昭妃的微笑僵在脸上,淡淡道:“自古士宦人家的女子到了年纪,按例都是要入宫被挑选的。”
“哦~是这样。”宋朵朵嘟囔一句:“看来是民女误会了,还以为您是被家里逼迫入宫的呢。”
昭妃入宫那年,并非宫嫔大选之年,而且昭妃也并非美人,她的入宫,更像是某种潜规则。
温家:别人家在后宫都有人,那么温家也该有。
皇上:温家既然送人了,朕也不好拒绝,否则会寒了臣子的心,左右就是添双筷子的事。
昭妃答非所问:“入宫为妃,不是普天之下所有女子的心愿吗?”
宋朵朵默然片刻,昭妃也坦然看着她的帷帽,眸光悠远,好似能穿透帷帽的薄纱看穿宋朵朵的内心一般。
从昭妃宫里出来后,幸云带她去了永丽宫。
这永丽宫是萧淮北母妃生前所居宫殿,比之其他宫占地面积小很多。只有一主殿,一偏殿,厢房三间。
若是一人住,倒是十分宽敞。可若是多住进来一至两位宫嫔,就十分拥挤了。所以为显恩宠,当年的永丽宫皇帝只赐给了舒妃娘娘独居。
后因舒妃自戕身亡,皇上一怒之下封了宫,谁能想到这荒废了十数年的宫门再次打开之时,入住之人竟是一位平民女子。
永丽宫是今日下午临时被宫人拾掇出来的,以至于宋朵朵还能清晰的看到砖石上的洒扫痕迹。
主殿名为明阳殿,此时,内殿之中早有宫人提前点好了蜡烛,幽幽的光透过窓纸打在廊下,光线极为暗淡。
四周安静极了,目光所及之地,皆是一望无边的黑暗,唯有这明阳殿带着点点光芒,它努力想将这个没有边界的黑暗世界送去光明,但萤火之光,终归只是杯水车薪。
幸云见她久久伫立不动,开口询问:“姑娘若是害怕,奴婢可为您另行安排住处。”
宋朵朵默了默,只给了她一个答非所问的答案:“这里真静,静到让人绝望。”
想那舒妃失宠时,也不过是双十年华的女子。
她曾以为夫君是一辈子的指望,所以即便没了可仰仗的母家,但她坚信那个爱她至真的男人会始终如一的宠爱自己,以至于成为人母,依旧纯真如明媚的少女。
后来,夫君成为了全天下最最尊贵的男人,也给了她体面。
她那时,该是何等的风光无两?直到风雨袭来,她才发现她曾得到的一切,原来只是镜花水月。
就如同这永丽宫,过往有多惹人艳羡,现下就有多死寂悲凉。
可这些感受,除了舒妃自己,谁又能切身体会呢?
“当年那起案子,真凶并非舒妃。”宋朵朵突然说道。
幸云一时怔住:“姑娘是找到什么证据了吗?”
“这个永丽宫就是证据,”宋朵朵迈上台阶,推开殿门:“除了皇上的宠爱,舒妃一无所有。”
后来宠爱被皇上收回了,她便成了一个孤零零的女人,身处在这人情比寒冬还凉的后宫里,谁会替一个失了宠、又一无所有的人奔走呢?
更别提,当年受害的,还有那么多人。
幸云想要陪她一同入殿,却被宋朵朵拦在门外:“谢谢姑姑,您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明阳殿多年空置,稍稍有些冷,宋朵朵抱着案卷挪到了床榻上。
萧淮北突然出现时,她就趴在榻上写写画画,白皙的小脚丫偶尔翘一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