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那咱们也就都能沾沾光了!”
谢良钰侧首听了一耳朵,便知是郑深回来了。
要说也是巧,他和这位老兄刚好同年参考,他修《易经》,郑深修《春秋》,这一路考过来,他自己自然一直是《易经》这一房的经魁,而郑深竟然也一次都未失手,只可惜,刚好次次被他压一头,一次都没能得到案首。
也真是冤家。谢良钰想:若不是知道这位郑公子是个一心的实用主义者,对名次什么的反倒没有太大执念,他都觉得对方一定会恨死自己了。
郑深脸上还是那一副看不出息怒的平静表情,与上前道贺的同窗都见了礼,又径直朝谢良钰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其他人自然是热情招呼,郑深在县学多年,人缘很不错,他的学问,大家也都是服气的。这一次童生试也证明了他的水准,总之是大家难以忘其项背。
郑深一进门,就与谢良钰对上了视线,两个人无声地交了一遍火,面上却仍是团团和气,谢良钰的成绩好些,因此更有些底气,在这一次的较量中算是小胜一筹。
对,就该这样,一次都不能输给他,看他有什么脸来和自己抢媳妇!
“郑兄好啊。”
“恭喜谢兄。”
两位经魁互相笑着贺了几句,郑深也入了座,感叹道:“如今我等也算是稍微出头了——十多年寒窗,总算是没白费。”
大家都心有戚戚焉地跟着点了点头,科举一道残酷,如今光是童生试,算起来便考了大半年,而且只有二三百分之一的录取比例,着实不容易。大家都是这么多年读出来的,平时花了多少心思不好说,但上学请先生,再加上笔墨纸砚书,钱是绝对没少花。
像郑深这样家底殷实的还好些,即使是庶子,也不至于没钱读书,可对于那些如同谢良钰原身一般家境,真正的寒门学子来说,读书都是全家人一起使力,拼命在供。
如今总算有所回报,又怎能不志得意满呢。
大家于是又是一番嗟叹,店家也适时上来一些茶点水酒,让学生们尽兴畅谈——当然也不是免费的,不过只收个成本价。而作为这次考试所有人的师兄,这钱自然是落到了谢良钰的头上。
可他自己却没能吃几口,半下午的时候,府衙便来了人,请五经魁赴簪花宴。
第75章
所谓簪花宴,无非就是一场考试中给考得最好的学生们的奖励,大家凑在一起吹吹牛扯扯皮,再跟负责考试的官老爷拉拉关系,如此而已。
没什么意思,但也是无可或缺的。
院试的簪花宴本来应该开在省城,各府的经魁们汇聚一堂,共赏美景美酒,但今时毕竟不同往日,眼看着沿海一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起战事,学政大人大手一挥,就取消了这种劳民伤财的活动,由各府各自摆宴。
平州府在河东不算非常繁华的所在,但府城还是要比安平那种小地方热闹多了。簪花宴摆在城郊迎风楼上,这时候正是草长花开的时节,野外风景秀美,谢良钰和郑深一通随官差前去的路上,看到了不少出城游玩的游人。
平州府这次的五经魁与府试时的基本是同一拨,大家之间虽然不算熟悉,但好歹也都混过个脸熟了,见了面便装作很熟的样子相互寒暄,再对赏脸光临的知府大人各种奉承一番,游湖饮酒,享用佳肴,好不快活。
刻下已是傍晚,斜阳漫漫,余辉遍洒,大伙坐在迎风楼三楼最豪华的包间里,推杯换盏、灯火通明,不论他们今后科举之路如何,至少在此刻,这些人都能算得是天之骄子,有理由骄傲的。
席间有不少人提到谢良钰和郑深同出一县的关系——安平向来不怎么在这方面出风头的,这些年下来,录取率根本不高,出一个经魁都难,如今一下子出了两个,其中更有一个无比稀罕的小三元,这一下子,可算是传成一段佳话了。
谢良钰和郑深相互假笑,心中各有各的心思,却都忍不住有些着恼。
如今这个时代,同科、同年、同乡都是极为要紧的关系,他们俩倒好,不是冤家不聚头,一下子都占全了,将来若一路往上,还能都无所失的话,到了会试便是同个座师,真成了同门师兄弟,那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往后可怎么“不和”?
往大了说那可是不孝不悌的罪名,有那么个帽子戴在头上,往后仕途说不得便要因此因此受些阻碍。
可要真让他们兄友弟恭?
……谢良钰深深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受不了这个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