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览的表情些微错愕,廖雪婵还想说什么,被他一个手势止住了。顾览意识到自己的确有点一意孤行,他自以为关照到了朱晴的状况,并对自己的判断过于自信,擅自对她隐去了一些事情,殊不知将朱晴置于这种模糊懵懂的境地中亦是非常残忍的。
朱晴情绪濒临崩溃,不住地哽咽哭泣,顾览将手搭在她肩上,低下头轻声安慰道:“我明白,你担心师兄和父亲的安危,急着想要为他们做点什么,刚才是我的疏忽,我太想快点找出真相了,所以才没有及时将一切告诉你。如今长风门正值危难之际,朱少主是唯一可以挑起重担的人了,又怎么会毫无用处呢?”
朱晴不再哭了,羞赧又愧疚地使劲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抬起脸看向顾览。
“我是少主找来的,自然站在你这边,所以你只管大胆地相信我,至于这几日事情的经过,我们边走边说吧。”
吕素房间内充盈着一种奇异的花香,腥甜中带着几分诡异的黏腻感,闻来令人头晕脑胀,非常不适。靠近窗子的梳妆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香粉盒子,杂乱无序,与她人前表现出的风格大相径庭。
廖雪婵伸指掩在鼻下:“这香味好不怪异,闻多了简直犯恶心。”
顾览打开窗子,清爽晨风簌簌地吹进来,这时他才注意到天色竟已经变亮了,一个整夜又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他已记不得上一次好好睡觉是在几天之前。
倏地,顾览余光瞥见那一堆五颜六色的锦盒之中,有一只盒子格外的与众不同,它被压在最下面,由昂贵的黑檀木制成,样式也雅致简素,将其余的盒子衬得廉价而粗鄙。顾览说不清楚原因,只觉得这只盒子才应当是吕素本来的东西,而其他那些倒像是临时搬过来凑数的。
顾览追随着直觉,将那只檀木盒子拿出来打开,登时,掺杂在粉香气中的腥味变得更浓重了。盒盖之下铺着一层厚厚的黑绒垫子,上面还扎着几根崭新未用的银针,而绒垫之下却有更惊怖的东西。
朱晴刚刚听顾览讲完所有的细节,一时还不能从哀怒的神绪中抽离出来,乍然看见顾览垫着一张黑绒布,从吕素的檀木盒子里拿出一只血肉模糊的断手,忍不住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廖雪婵也捂上嘴,闷声问:“馆主,这是什么东西?”
顾览闭气,将那只没了外皮的断手放在桌上,这只手骨节粗大,明显是个男人的,或者说有九成九的可能是袁东鹏的。那手不知道是经过了什么特殊药剂的处理,勉强维持着形状,但只要一挨到桌面就马上开始溶化,顾览用一根冰针将它剖开,赶在完全化掉之前挑出了紧握在掌心里的东西。
是一枚菱形的木牌,上面刻有“长风督权”字样。
难道这就是袁东鹏气绝之前执意要告诉他的信息吗?
朱晴凑到近前,惊讶道:“这是父亲的令牌,之前他都是秘密藏好的,绝不会轻易交予别人。”
“这样便对了,可见袁东鹏说自己成为临时掌权人并没有撒谎。”顾览灵光一现,轻声道了句“跟我来”,便快步向袁东鹏的卧房奔去。
不过短短两日,这间房中已蒙上了一层细尘,四处弥漫着颓败腐朽的气息,屋内反倒比外面更加阴冷。顾览_娇caramel堂_细细搜寻着什么,手指依次敲过桌边墙面:“起初我一直想不明白,袁东鹏出事的那夜,为什么会出现在朱姑娘的房间里,并且还没来得及检查,那间房子就失了火。”
朱晴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没错。”
顾览最后在袁东鹏床前停下,伸手慢慢在床板上方拂过,掌心出感受到丝线般细微的凉意,而后他马上趴在地上向床下看,廖雪婵点了火折子,蹲在一旁给他照明。
床下的污泞并未处理干净,但能明显看出之前拖曳的痕迹在这里中断,顾览抬手在床板下面摸索了一阵,终于摸到了一个菱形的凹槽,当下心如擂鼓激动不已。
将门主令牌扣到那凹槽中之后,床下的地板传出“呜隆隆”的响动,一条密道沉重而缓慢地出现在三人视线中,自入口望去幽深黑暗,长不见底,仿佛地狱向他们张开了诡笑的嘴巴。
宁淮生声称要亲手将吕素埋葬到长风门的陵地,便带着叶钦一路向山林最深处走,野木疯长的枝干遮天蔽日,竟将黎明好不容易升起的光亮也扑灭了。
叶钦走在前,宁淮生抱着吕素尸身跟在后,两人互不交谈,又走了百余步后,叶钦忍不住停住问道:“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