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伤疤也将永远留在那里。
早就应该习惯了,不是吗?
贺松明默默地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半分钟后,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从身子底下抽出被子的一角,搭在了身边阮陌北的腰间。
只是顺手罢了。
……
一觉过后,就像往常无数次那样,伤势带来的后遗症已然痊愈,身体也不再酸软无力。贺松明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缩在被子里望着阮陌北,对方已经起来了,正在看他贴在墙上的照片。
那是他很多年前从仓库里扒出来的,没人在意这些毫无实用价值的小东西,只有他当宝贝一样带回来了,贴在了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海洋,森林,繁华的城市和高远的天空,都已经微微泛了黄。
贺松明突然感觉到些许的羞赧,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他咬了咬嘴唇,喊道“喂。”
阮陌北回过头,对他笑了下“醒了。”
贺松明躲开阮陌北的目光,不去和他对视,低着头下床,他裤子上的血迹已经干了,结成硬邦邦的一块深红色。
很饿。胃部火辣辣的,像在消化自己。
贺松明搓了搓脸,侧身从阮陌北身旁走过,拉开房门。
“要去做什么?”阮陌北自动跟在他身后,问。
“吃饭。”
穿过长长的走廊,阮陌北留意到楼梯间的楼层标识,地堡一共有地上两层,地下四层,贺松明的家在正一层。他们上了楼,此时不是饭点,餐厅里只有寥寥数人正在闲聊,全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穿着食堂的工作服。
哦不,里面还有一个年轻人,少了一条腿,过于简陋的金属义肢从裤角里露出来。
阮陌北还没从这栋建筑里见过除老弱病残以外的人,想到进来之前遥遥看到的另一处建筑群,有了大概的猜测。
专门把没有劳动能力的人分隔开来吗?
来的不是时候,已经没多少吃的了。
正在桌边聊天的人们看到贺松明,话音一顿,注意到少年裤子上的血迹,交谈的声音小了下来。
贺松明在窗口拿了三块面包,两碗白面汤,和两小条腌萝卜。察觉到阮陌北讶异的目光,贺松明低低道“不是给你的。”
阮陌北“……嗯。”
“鬼也不需要吃东西吧。”贺松明又拿了两份不知名的青菜,被炒过的绿色植物蔫蔫地躺在盘子里,汤汁里飘着几点油星。
阮陌北去其他窗口转了转,一点荤腥都没看到,忍不住问道“你就吃这些吗?”
“嗯。”贺松明想了想,又拿了一颗煮熟的土豆。
阮陌北啧了一声,生长期的孩子只吃这些东西,怪不得那么瘦。
贺松明把汤和菜放进微波炉里热了热,端着托盘就要回去,经过聊着天的人们身边,突然被叫住。
“今早那边送来的。”其中一个老人从口袋里掏出包牛奶,他没往托盘上放,直接塞进贺松明外套口袋,藏好边角,拍了拍道,“争取长高点。”
“……”贺松明张了张嘴,面对年长者们温和的目光,他低下头,小声道“谢谢。”
贺松明端着餐盘回到房间,老太太还在躺椅里窝着,少年把带来的汤和菜给了她一份,放在茶几上。
“阿婆,饭。”
阿婆点点头,双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
贺松明“没事,已经好了。”
带着自己的那份,贺松明关上房门,席地而坐。泛着黄的灯光自上而下洒落,显出些许温暖。
阮陌北坐在床边,看他拿起面包,开始狼吞虎咽,自他来到这个世界起已经大半天了,贺松明还什么都没吃。
“他们对你好像还不错。”
贺松明闷闷地嗯了一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包,含糊道“也许吧。”
“外面的阿婆是你的家人吗?”
“不是。”一块面包口就被贺松明吃了个精光,少年仔细地将手上粘的面包渣也放进嘴里,犬齿撕开那包还带着余温的牛奶袋子。
贺松明还不想跟他多说关于自身的事情,阮陌北明白的很,不再多问。
这才相处没多久少年态度就有所软化,对未来两人关系的发展阮陌北还是很有信心的。
贺松明只用了三分钟就吃完了这顿饭,他从床底摸出来个真空袋,把专门多拿的那个面包放进去。
藏起食物的样子像只小仓鼠,生怕吃了这顿没了下顿,阮陌北倒是从这里看出了一丝他熟悉的贺松明的影子。
那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贺松明无论做什么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书包里永远放着两把伞,口袋里总是装着小包纸巾,出门在外水杯从不离身……阮陌北没少调笑过他简直是个标准的“男妈妈”,但每当大雨突然将所有人困在教室门口、他走在路上莫名被尘土刺激的鼻炎突发、体育课上跑完步发现没带水时又懒得再跑去食堂小卖铺的时候,贺松明总能立刻拿出伞递过纸巾扔给他杯子……满足他的所有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