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三公主与陛下一摸一样,都不喜鬼怪神佛,怪力乱神,他才不会将自己送过去挨训。
手拍了拍马车窗户的木楞,力道不重,但已经不耐烦,“王大人,还需要本公主亲自下去请你吗?”
王息佯别无办法,缩着肩膀进了马车。
他低着头,迎面对上一双云锦绸靴,黑袍微敞,露出修长有力的小腿,搭在膝间的手骨节分明色泽苍白,王息佯猛一抬头,落入一双深沉凤眼中,那双黑瞳沉的可怕,才只望了一眼,就已经逼的他再不敢正视。
他心里咯噔,不知为何三公主的马车会出现陌生男人。
三公主叹了一口气,指着王息佯道:“如今的钦天监管事,王息佯王大人。”
居于上坐的人无甚兴趣,王息佯甚至觉得他都没有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他躬低了身子,等着三公主训话。
三公主面容清丽,今日一身藕粉色裙装,披散在肩头的墨发尾蜷起卷度,嘴边荡开笑意,她单手托着腮,“你也知道,父皇年少就因为钦天监的几句话挑拨了与先帝的关系,星象之说,或真或假,在父皇面前,你都要装一装的。”
她骨架小,露出的手腕又细又薄,搭在旁侧男人的肩膀,往上抬了几分,帮他去整理了耳旁的碎发,“七弟弟,皇姐这几年一直很想你。”
这样的动作,让那个男人蜷起了手指,姐姐般的亲昵他并不陌生。
公主丹唇吐出的话音,似乎都带着浓香,那是一种皇家娇养才能生成的,碰到他皮肤的手是温热的,细腻的,与印象中那个人一贯冰凉的手不一样。
那个人体寒,自那日落湖之后,手常年都是凉的,他试着暖过,很多时候在他手里的时候好不容易捂热了,不过一会儿,离开他便又是凉的了。
他想一辈子攥在手心暖下去,但终究是再也不成了。
几乎是不待大脑反应过来时,他的身子已经躲开了。
三公主一时之间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得又幽幽叹了口气,“介明啊,我是姐姐啊。”
路介明闭了闭眼,他集中不起来注意力,三公主今日一大早看见他就将他叫了过来,不理会旁的皇子眼神,拉着他进了马车,马车檐下的银铃响了一路,他头疼欲裂,昨夜一夜未眠,身体与灵魂似乎都不在一处。
他揉了揉眉骨,缓缓挑起尖秀的下巴,露了笑,叫了人,“皇姐说的对,父皇既然不喜,就别沾上关系吧。”
他答的话有些敷衍味道,三公主语气温软,并不拆穿他,又道:“其实王息佯大人也不是那么无用,歪门邪道的故弄玄虚的故事知道的也不少,七殿下心情不好,你也讲几个,哄哄他。”
她带着促狭的笑意哄着路介明,一别这许多年,哪里还敢指望七弟弟能有多亲近自己,想当初这个小团子可是很黏她的。
王息佯算是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他手忙脚乱行礼,“请七殿下安。”
七殿下神情恹恹,长腿收拢,眉尖揪了起来,很明显的心思不在,但他也没有拂了三公主的好意,点了头,示意他开始。
王息佯听说过这位七殿下,与他想象中的有出入,本以为这离宫的几年,定是与皇家气度格格不入,至少也该是唯唯诺诺上不了台面,却不成想,是这副模样。
他才不过偷偷看了一眼,又低下头。
七殿下长得很高,从小腿的长度就可以看出,年纪摆在那儿,快速长高的骨骼单薄削瘦,尽管已经肩阔身高,但依然可以看出年纪在他身上落下的划痕,他瘦的厉害,唯一露出的脖颈都可以清楚可见骨骼。
但脖颈以上,已经完全是男人的架势,像是泾渭分明的两条江,永远隔着一条界限,融汇不了,却又怪异和谐。
王息佯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少年,快速催着自己长大,身心高负荷,明明年纪才十四,眼里的死寂像个暮年老僧。
他灵光一闪,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微臣听说五行山有位清远大师可活死人,可容颜驻,可青春复。”
“有少妇七老八十偶然结识清远大师,一夜之间,重回碧玉年华。”
“也有忘年交,老少夫妻,呕心沥血,秦家荡产,求清远大师抹掉岁月差。”
三公主啧啧称奇,“也算荒唐,抹掉岁月差,不如一开始就是年纪相当,省去这诸多麻烦。”
王息佯微微一笑,摆起了说书先生的架势,三公主赐了坐,但马车到底位置狭小,他径直盘腿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