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的回想起那夜,醒酒汤被饮尽,路介明垂着头趴在桌子上好一会儿,再抬起头的时候,只冷声安排他留在耸云阁。
他自然是不愿意的,却又不敢反抗。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与路介明年少一起长大,他知道七殿下待自己比别人总要多那么几分信任,就是因为深知如此,才完全想不到为什么会让他留在耸云阁。
“你在宫中待久了,这满宫的奴才总会给你几分面子,但连琅……她刚来宫中。”
说到这里,四儿就已经完全明白过来。
七殿下留下自己,是为了守着许姑娘。
“你替我守着她。”
他有些压不住情绪,让四儿研墨,提笔一字一句写下许连琅那些小习惯,很细致,他行笔很快,墨迹淡淡,那些他烂熟于心的东西,几乎是带着肌肉记忆般的写下。
最后,他抬起那双已经爬满血丝的凤眼,“她体寒,早年因我浸了寒水,我找御医要了方子,只能慢慢调养,这茶你日日煮给她喝,再过几日,熬好药,哄一哄她,让她喝了。”
“她畏苦,你提前备好蜜饯糕点,马蹄糕是最好的。”
他语气不疾不徐,缓缓道来。
其实七殿下说了很多,他将大半的时间耗在这上面,乌夜漆漆到晨曦一线,再到他翻身上马,口中不停,想了又想,他是个话少的人,在许连琅的事情上,唠唠叨叨,絮絮叨叨。
四儿陪他站在清晨雾霭中,少年人的心迹最是相通,那酸酸涩涩的情绪像是刚刚发酵的酒,不够味,以为能多喝,其实是毒。
碧玉瓶被碰了一下,梅花瓣很小,抖出来的水珠却不少。
院子里来了生人,小路子那条狗很看家,总是要叫的撕心裂肺,这次却喊了几声,就安静了。
他掀开帘子,大老远只看到那只吃饱喝足的狗尾巴都要晃掉,围着一个人的脚打圈圈。
他还是叫,但那叫声完全变了调,嘤嘤嘤……像是在求抱。
四儿走近几步,看到那白眼狼子小路子已经被人抱到了怀里,那叫一个之乖巧。
这不是殿下的狗吗?为什么对着别的男人献殷勤?
更要命的是,许姑娘也跟了过来,手穿过男人的手臂,摸了摸小路子的脑袋毛。
窦大人窦西回与殿下的同盟关系,他是知晓的。
他横插到许连琅与窦西回之间,笑意盈盈,“窦大人,我家殿下还未归,您若有事,不如等殿下回来再说。”
他边说着,边将那白眼子狗扯了回来,用力按住狗脑袋,“窦大人请回吧。”
窦西回好涵养,轻轻松松捏住狗脖子,“我不找殿下,是来找我那半条狗的。”
他这么说着,眼睛却望向了一旁的许连琅。
许连琅安静的站着,看着并不想参与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两个人沉默的时候,她才道:“四儿,我煮了面,你要吃吗?长寿面,殿下不在,我们替他吃了吧。”
四儿心里泪流满面,还是许姑娘念着自家主子,狗这玩意儿不是都说护主吗?屁!
四儿刚要抬脚去吃面,就听得窦西回道:“我可以尝尝吗?”
你可以尝尝个屁啊!
第72章 冷淡 殿下,不太好,许姑娘与窦大人………
到了年根儿底下, 丽贵妃回了趟母家。
大将军刚刚拔营回朝尚在休沐,亲妹妹难得归家,自然好生款待。
饭席间丽贵妃闷闷不乐, 六殿下今年未归,她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大将军今年又立战功, 接连受旱灾寒灾匈奴大受损失,明年可以安稳一年,他神清气爽, 久在外面征战,自然格外珍惜此刻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刻。
妹妹坐惯了宠妃,性子跋扈, 他有时也十分郁闷,大过年的, 总是要把后宫那些女人之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交代一通。
说来说去,绕来绕去,还是皇后。
都斗了半辈子了, 还不嫌够。
大将军闷声喝了一大口酒, 大声的“啧”了一声,“娘们之间的事,就别说了,男人在外面保家卫国, 你们在后面唧唧歪歪。”
他使唤起在一旁撺掇的妻子,想把人支走,“去给老子盛点鱼汤,老和那群笨蛋匈奴晃悠,老子得喝点鱼汤补补。”
他扬手往嘴里撒了一把花生米,转头对妹妹说, “你说太子都被废了,大好的前途等着咱们稷儿呢,给哥哥笑一个。”
丽贵妃不乐意,手里捏着酒杯,她哪里笑得出来,小口小口的抿着,“哥哥知道什么,没了那个草包,还有别的人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