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心里还有我吗?
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她没问出口,却觉得已经有了答案。
若是爱,怎么会有孩子呢。纵然是帝王,会拥有三宫六院,但这是路介明啊,这可是路介明啊,他若是爱上一个人,眼里是容不下沙子的。
他一向是个宁缺毋滥的人。认准一个人就是认死了的。
当初她走进他的生活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他宁愿自己独自一个,形单影只,也不愿意闯入一个不速之客。
他面对这个世界,妥协却也在竭力拒绝。
所以他会有妃嫔,因为那是皇帝的标配,他不会这般另类,但孩子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若被他允许诞下孩子,那一定是已经入了他的心。
那么执拗的一个人,有了孩子,那便是……对自己已无感情了。
外面更加喧闹起来,太监尖锐的嗓音穿过巍峨的殿宇清楚的传入耳际,紧接着便有人通传,贤嫔娘娘昏厥过去了。
路介明猛然转过头去,喉结滚动着。
“不会有事的,阿琅,我会很快回来的。”
许连琅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眼前,突然笑了。
若是六年前,这一定是自己期望的结果,他不再执着于自己,开始将目光放到周边姑娘身上,有个可爱的孩子更是美满。
如今一切都发生了,她怎么会这么不爽,不爽到要在这种时候质问他。
不对劲,不对劲,最近一直不对劲,她都要变得不是自己了。
外面的喧闹声不知道何时停了,等许连琅坐在凳子上回过神的时候,殿内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连伺候的婢女都不见了,偌大的宫殿,空空荡荡,只有她自己。
她将铁质香炉盖子捡起,重新扣好,取了香料又重新点燃了这四座青铜莲花瓣香炉,她放了好多香料,目光盯着那腾起的烟缕。
殿内烟雾弥漫起,视线都是模糊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心里的空落落。
许连琅侧头朝窗边看了看,她喃喃道:“原来是叫路正。”
他的孩子原来叫路正。
她默然想,名字起的倒是普通,但这一个“正”字,瞧上去,广之又大之,怎么不可以是寄托了更大的夙愿。
他待这孩子不算亲昵,但却是极好的。
许连琅拨弄香炉里的香料,她踩在地面上,靠近香炉,香料的味道更加浓郁,吸的多了,脑子开始发懵了。
只有这个名字在她的口中慢慢发酵,她一遍一遍的念,路正路正路正。
念的多了,最开始第一眼瞧见路正而升起的想要抱抱他的想法彻底没了,他是在谁的腹中孕育出来的,他又是喝谁的奶长大的,他要唤谁母亲呢。
明明是他的孩子,怎么自己就不能爱屋及乌,突然就觉得面目可憎起来,人家明明可爱的打紧。
嘴里像是吃了酸杏,一阵一阵的往上反着酸意,熏的胃都不好受了。
其实她有过这样的猜测的,但之前已经有过的猜测被验证的这一刻却有了超乎预料的痛苦。
她着实年岁不少,开始一道道思考自己如今的情绪。
是嫉妒吗?
是嫉妒。
她在嫉妒,嫉妒孩子的生母,嫉妒她有这样一个孩子,还有这样的……夫君。
而她为什么嫉妒呢?
“喜欢”这两字,就卡在舌尖,那颗土里的芽终于破土了。
她终于明白了,她这是喜欢上了路介明,或许是重生后才开始的,又或许是早就开始了,只是她太过于迟钝了,现在才明白。
她空活了这样的年纪,断裂开的那六年,是她消失的六年,是没有丝毫经历的六年,是完全空白的六年,这六年若是不算到她的年纪里,她也不过才二十二岁而已。
前十六年,是家中宠爱的女儿,后六年,是路介明的姐姐。
她的身份从认识路介明开始分割,如今又要变成了喜欢路介明的……姐姐。
这个认知一起,她还是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手指距离香炉太近了,因她这个动作,手指前移,被香炉的火气燎到,感受到了疼,大脑迟钝起来,缩手的动作慢了,虎口的位置被烫出了个血泡。
她用手指去挤那个血泡,突然有血点子大滴大滴的落在手背上。
她起初找不到出血点,在脸上胡乱摸着,余光看到铜镜中的自己,才发觉鼻翼下已全然是滴滴答答的血了。
她立即仰起头试图止血,殿内无人,她慢慢迈步,靠近铜镜,用衣袖使劲的擦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