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一笑,从袖中抽了条帕子给她,“擦擦,别给顾嬷嬷和珍儿瞧见。”一顿又道:“也别乱说话。”
她一说,朝云的眼泪就更止不住了,一面抹眼泪一面点头:“奴婢省得……”
皇帝当晚如常过来,不过比平日里早了一些,吩咐御膳房备了一桌酒席,叫人抱了喜儿,又叫去长春宫抱了合惠过来。
明微没扫他的兴,他要逗孩子便陪他逗孩子,要用膳便陪他用膳,直到快下匙了,宫人将合惠抱回长春宫,方望他道:“请陛下回鸾。”
她十多日未曾正眼看他了,今日看他,却是叫他走。
皇敛一敛眼,挥手叫把小格格抱下去,覆住了她的手背道:“朕为何回鸾?”
明微慢慢的捻动杯沿儿,而后一顿,将目光挪向窗口,“历来贤君明主,未尝见有一宫之宠。”
皇弟嘴角噙了一丝笑意,“如此朕回养心殿翻牌子?”
语调是不温不火的,却透着一股冷意,明微不想理他的脾气,抽手就要起身,他却更快,猛地一拉,将她圈到了自己怀里。
明微冷着脸,但见他伸手翻了托盘里依例进呈却一直未用的一个琉璃杯,执起透明的玻璃瓶往里头倒酒,而后递至她唇边:“你喝了,我就走。”
下头进奉的是葡萄酒,幽深暗红的液体,像是暗夜里绽放的玫瑰,她一点点的吞下去,品着入喉的酸涩绵柔。
他眼睁睁的瞧着她双颊变得绯红,连耳朵尖也变成了惹人的粉色,手上一动,打横把人抱回了房里。
“君无戏言……”
明微还有些意识,察觉不对,立即气恨的伸手推他,不过手脚绵软无力,倒好像欲拒还迎。
皇弟把人搁下,即握住了她的手,抚着她的面颊道:“在你面前,我不是君,也做不了君子。”
“贵妃醉酒,朕算是晓得唐明皇的福气了。”他咬了咬她的唇瓣,抽手去解她的衣裳。
原不过是不想与她多费唇舌,再生事端,不料却叫她引得动了情。
他是克制着的,可打她怀孕以后就没再有过,也还是有些急。幸而她身子比从前敏感了不少,竟是难得的十分畅快。
“果不负朕等这一年。”他咬着她的耳朵低喃,胸腔里传出一阵畅意的笑。
圣上已进去了许久,陆满福在门外支着耳朵,心里暗暗自得,看来着葡萄酒进的甚好。
依着李嫔以往的脾性,醒来必然是要耍小性儿的,陆满福一醒来就盘算着去找顾嬷嬷,尚没来得及就瞧见西次间隐有亮光从窗子里透出。
他开门进去,正迎见守夜的丫头端着茶壶出来,便问是谁起了。
“李主儿……”丫头悄声回他一句,就匆匆忙忙的往茶房里去了。
屋里极静,明微搭条薄绒毯歪在炕上,炕桌上暖黄的灯光打下来,却映得她眉间一片冷肃。
他将要进去,就瞧见皇帝披着衣裳从里头走了出来,缓缓行至她身边,将毯子向上拉了拉。
“我醒着。”明微抬手一挡,带着点初起的恹恹阻了他的动作。
他收回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仿似平常般道:“怎么起这么早?”
明微没看他,也没回答他,不过倚在弾墨大引枕上,倏忽道:“送顾嬷嬷与珍儿出宫吧。”
“难得你有人说说话,日后恐难有这样的时机,便叫她们多陪你一顿日子。”皇帝捋了捋她的头发,一顿又道:“倘若她们想家,你叫满福安排,着人送她们回去一趟也可。”
明微微微瞬目,不过道:“叫她们走。”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等曲终人散尽,不如先去,免得见着后头的凄凉。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离宫前夕,皇帝是没来的,早早的派人来传话,珍儿与顾嬷嬷便陪在卧房,几乎整宿没睡。
珍儿抱着明微,眼泪干了又湿,湿了又干,顾嬷嬷犟着一口气,初时没哭,后头就忍不住了,抹着眼泪道:“你总是用不着我了的,我只心疼喜儿,小小一个孩子,亲娘不待见,打生下来就没人疼……”
明微心头刺痛,却死死咬着压根没流眼泪,缓了许久才哽声开口:“我心疼她少一点,他才能心疼多一点。在这宫里头,圣宠总胜于一个没用的母亲远矣。”
“倘你肯对皇帝少花一份心思,多一份委蛇,又何须喜儿受苦?”顾嬷嬷长长叹息,“因你对他用心,便宁可委屈自己的亲生女儿?”
明微转脸,吸了口气方道:“我自己择的路,我不能欺他。”